孙仁和赵边最后统一地在离着黑旗十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孙仁率先开了口:“想必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
赵边道:“你觉得这阵会留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孙仁道:“我不知道。”而后顿了顿又问:“你呢?”
“我也不知道。”
孙仁拨开额间落下来的几缕碎发,看向赵边:“女武侯,要赌一下么?”
赵边没说话。
孙仁笑了一下:“也是,你手中握着细剑,想必已经有十足胜利的把握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下什么赌注。何况,我曾经还是砍了你一臂的人。”
赵边道:“一臂之仇可以以后再报。我不会趁人之危。”
孙仁摇了摇头:“父亲总说你们女人是妇人之仁,我以前也这样想,可在看见你之后,我便没有了这种想法,我想这世上之人总有例外。如今看来……赵边你真教我失望,你也未能免俗。”
赵边道:“你这人也是奇怪,在这个时候,何必这样激我?”
孙仁笑了:“你刚刚的四个字,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宋襄公啊。”
“宋襄公?”
“你父亲没和你说过么?敌军无备不战,敌军半渡不战,阵势未列不战。这便是他的论调。与你的‘不会趁人之危’不是异曲同工之妙么,赵边?”孙仁说出这句话,便改了方向,没有朝着黑旗走去,反而是一步一步朝着赵边走来。
他似乎没甚么力气,手中的长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赵边道:“你若真想牺牲自己,自己从这高台上跳下去便是。还是说,你要以卵击石?”
“赵边,我是男子。你永远也读不懂我的。”孙仁的脚步未停。
赵边也朝他微微举起了盾,一只手也提起了细剑。
她很谨慎。
事实上,她此刻的体力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而且她回忆起了孙仁曾经在比武场上的高超的弓箭之术。
站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惯会藏拙的。
也许,对方眼前的一切都是一个计谋也说不定,为的就是放松她的警惕,从而一击制胜。
赵边想到这些,眉头也锁了起来。
终于,孙仁举起长剑,向她攻了过来。
像应战王金那样,赵边只是伸出细剑轻轻一挑,对方的剑便从剑柄那里掉落飞出了。
孙仁没了武器。
赵边的细剑指在孙仁的颈边。
孙仁的嘴角扯出一个笑:“这次是你赢了。”
然而此时的赵边却摸摸收回了细剑。
她将自己的盾递给了孙仁,在对方的惊讶中道:“孙仁,你是聪明人。想必这一路走过来,你也感觉到了这个阵的刁钻。设计这个阵的人必定是爱玩弄人心的。所谓的规则也许并不是为我们制造生机,而是一步一步将我们引入死局。”
“什么意思?”
“我不是在赌,我是非常肯定。你接下我的盾,我挥黑旗。我们便都能活。但若你我二人中只有一个人挥舞这座黑旗,那便无人能生还。”
“照你的论断所说,这本是一座死阵。无论我们做什么,便都是无用的。”
“不。”赵边肯定道:“孙仁,这一路难道你没有感觉到这座阵的矛盾之处么?”
孙仁沉默下去,但很快他似乎有了答案,因为他已经结果了赵边的盾牌。
赵边收起了细剑别在腰间:“跟我来。”
赵边也没有多做解释。
她在前,孙仁在后。
但是两人的距离依旧很近。
赵边走到黑旗边,在拔出旗帜前对孙仁道:“你将这块盾牌护住我们两个人。”
“放心。”孙仁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
赵边深吸了一口气,握住了旗杆,而后从中缓缓拔出。
孙仁并不比她轻松。
就在旗帜被彻底地从土桩里移出时,整个钟声加重了。
赵边挥舞起了旗帜。
原本看似稳固的圆台,就如方才崩塌的二十一级台阶似的摇晃起来。
伴随着抖动的还有极速飞来的箭雨。
孙仁咬牙一手一个盾牌,将这些箭雨阻挡在他们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