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选择等或者走,她所面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结果。
正在赵边纠结时,来处的甬道,突然掉下一块断石,似乎将它的路堵死,也似乎在催促着她跳进这浑浊的水池。
赵边终于有了决定。
走,或许会危险重重。
但留在这个地方,她的生机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直至为无。
既然如此,倒不如早做打算,放手一搏。
自她蒙上眼踏入这个阵,自她在山洞里应下文姜的那句邀请,自她将满腔激情倾倒在家书上,她便做出了选择,那便是循着已有的志向,义无反顾地往前走,而不是什么也不做,只是被动地等在原地。
赵边放下自己的包袱,最后只拿了三个东西带在身上。
一样是细剑,另一样是便携盾牌,还有一样是她叩开周四方隐居之所的东西。
她曾用着这个东西钻开了周四方头顶的门。
不过时隔多月,她也对它做了精密地改良。这东西的威力只是被轻微地减小,但体积却缩了不少。
赵边还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冲天钻”。
她将这三样东西带在身上,其余的东西跟着包袱扔在这里。
可惜么?自然可惜。毕竟这包袱里的东西花费了她长久以来的心血。
但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只要她搏出一线生机,往后便还能重新将它们造出来。
孰轻孰重赵边心中有着一杆清晰的秤。
在这看似给予生机,实则将你引向更危险恐怖之境的地方,她决不能在入水时还背着沉重的包袱。
赵边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而后谨慎地下了水。
一反常态地,她并没有贴着墙壁游水。
一般来说在昏暗中,周边有一个笔直参照物,沿着这个笃定的参照物去游水,肯定会比盲目地游水更有方向感,不至于迷失。
可方才一系列的路途和经历,让赵边生出一种直觉:“沿着墙壁游水”这个看似正确的选择,反而会更加危险。
她所入的这个阵,犹如一个看透人性,又以玩弄人性为乐的疯子。
且是一个自视甚高的疯子。
*
这满是浑水的池子比赵边想象得还要宽。
悬在其上的墙体比她预料中延伸得更远,且这墙体的出现也不是无关紧要的,相反极是用心险恶。
悬在头顶的墙体,有如一块大山,死死地遏住了游水者想要探头汲取空气的企图。
若是寻常人,就算不会因在水中迷失方向而力竭,也要因长久地憋气而窒息了。
在这个绝境下,赵边突然要感谢自己曾经的“愚钝”。
她之前在伦南的教导下,在游水这件事上久久不开窍,但为了一丝薄面却意外练就了憋气的本领。
而这本领,曾经看来是不走正道,如今却在这个地方救了她的命。
赵边也硬是凭借着一腔孤勇,终于拨水,双手抵到了对岸。
她忙不迭地曲腿,在水中直立,双手一用力扒住了岸边,而后从水池里爬上了岸。
因为长久地屏息,纵使她有不一般的本领,也在上岸之后,憋闷得满脸通红、头晕脑胀,过了好久才缓过来。
赵边半躺在石阶上,心中涌动出一种强烈的感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她再一次地在心底问出了一件事:
她尚且如此,那其他侯生呢?
她艰难求生到现在,还剩多少侯生……能如此刻的她一般呼吸到生的气息?
赵边只觉后脊生寒。
她摇了摇头,从岸边站起。
麻木的身子,似乎冰封住了她身体的感觉。
赵边现在伤痕累累,浑浊的池水更是腌进了她的伤口。她本该很疼很痛。
可她此刻却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赵边拖着麻木的身子,将盾牌举起,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去。
她的另一只手握住了挂在腰间的剑柄上,似乎想从中求得一点倚靠。
令她意外的是,这段往上的台阶,非常太平,没有任何意外。
走上台阶的尽头,她的视野突然变得无比开阔。
她没有贸贸然奔到平台中间,而是停在了最后一级台阶,目光扫向四周。
除了她脚下的这处,在这圆形平台四周还饶了另外二十处台阶。
台阶与台阶之间都相隔了一段距离,而这段距离之下真正地是深不见底的深坑。
若掉下去,绝无活命可能。
赵边一手收起盾牌,另一只手也从剑柄上挪开。
这就是所谓的阵中了吧……
赵边抬头望天,然而并没有天,有的只是一块拱顶——金碧辉煌的拱顶。
她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不输于天子正殿的华丽。
这里灯火通明,与地下台阶是截然不同的两处世界。
赵边有了答案。
这就是阵中。
她定睛下来,看见这圆台中间的地方隐隐露出来一块华旗的黑色边角。
然而赵边并没有立刻地向它奔去。
相反,她的目光死死放空在余外的二十级台阶的尽头。
然而等了好久,依旧是空空如也。
偌大空间只有她微不可闻的呼吸。
一阵惶恐如一只巨大无比的手,从天而降,牢牢攥住了赵边,让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