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边写家信前,心里总有愧疚。
可真当她下定决心,去写这封家信,她心里反而一片坦荡。
事实上,那次答应文姜公主的邀约之后,她并不是像第一次那样义无反顾。
赵边在被孙仁砍了一剑之后,比年少时多了很多顾虑。
这些顾虑来自于自己的母亲、父亲和弟弟。
与以前不同,以前她只想着自己是一个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来阻拦她。因此她心有怨恨有傲骨。
可如今,她知道除了自己,背后还有家人。
因而,当文姜离开时,她不止一次地在心中想象。若自己的娘亲、父侯、弟弟知道了自己又要做文姜的武侯。他们会是何种反应?
会不会对她失望?指责她又受了文姜的蒙蔽?
她一想到这些便觉得脑仁疼,因而想得没了结果,便就当这样的事不存在。
可这些事毕竟还是存在,因而她的心情总是反复。
现在,当她将自己的思绪都写在家信上时,她反而理清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赵地女公子,她不仅要对自己负责、对自己的家人负责,还要对赵地的百姓负责。
如今她研究化物,在老隐士的点拨下,她更生出了要对天下负责的心。
就如文姜所说“你做武侯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自己,为了如今这天下千千万万个想要为自己的女子。”
这句话很重,可是赵边却真想扛起这句话,用她自己的方式,身先士卒。
*
赵边写完信之后,久久不能平静,像是心中满怀壮志激荡。额头都渗了一层汗。
最后她将信折起装进信袋里,拿了一片石头压在信上。像是在提醒自己搁下自己飞舞的思绪。
她走出屋子,只觉得目光都要明亮一些。
老隐士已经收拾完了明日出发带的东西,拿着一本书在石凳上静静地瞧着。
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赵边:“写完了?”
赵边点头。
老隐士觉察到了赵边的情绪与方才蔫头巴脑的样子不同,问:“心定了?”
赵边看向老隐士,目光炯炯:“定了。”
老隐士点点头,感叹一声:“年轻人天马行空得很好。让我怀念起了以前啊。”
赵边笑:“倒是很少知道师傅以前的事迹。”
老隐士翻了个白眼:“是很少知道,还是压根就不知道啊。我姓甚名谁,你都没关心过罢。”
赵边愣了一下,转而一想还真是这样。
自从老隐士答应教他,他也就师傅师傅的叫到了现在,对方也应允了。
就连自己的母亲也没有告诉过自己师傅的名字,而只称为隐士。
赵边只觉得自己的师傅很是神秘,但又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总不好直接去探求。再加上,对方也从没有要主动诉说的意愿,她自己真正感兴趣地是化物,而不是隐士过往经历,种种原因之下,竟然到现在连自己师傅的名字都不知道。
赵边反应过来一脸吃惊和窘迫的模样,倒是把老隐士逗乐了。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爱卖关子的人。只不过我等你写信,等了太久。你现在快给我做饭去,我们边吃边说。”
赵边闻言倒是期待起来,答了一声好,就钻进了厨房。
老隐士听见自己买的公鸡发出了惨叫的声音之后抖了抖身子,但神情很是满足。
今晚,终于能让自己的徒弟做他想吃的东西了,哼哼。
*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赵边就端着一道又一道香气喷喷的菜肴走了出来。
这倒是让老隐士吃惊。
“怎么做了这么多菜?你这是把我今天买的食材都做了?”
赵边道:“这不是给师傅您践行么。而且您这一去西方世界,不知道多久我们才能见上面呢,更别说吃上我做的饭了。”
老隐士闻言点了点头,重新眉开眼笑:“小边你说得很对!做了这么久的菜,辛苦辛苦。快坐,陪我一起吃。”
赵边道:“我去盛饭。”
“哎……慢!”老隐士扬起手示意赵边坐下:“今晚我们先不吃白米饭,我们先喝点。”
“喝点?”赵边愣了:“师傅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什么叫学会喝酒了?”老隐士不乐意了:“我活了这么久,难道连喝酒也不会么?”
“可是,没见过您喝过呀。”赵边虽然坐下,但心中纳罕。
“没见我喝过,就说我不会喝酒了?那杀人犯,很多人没见过他杀人,他就不会杀人了?”
“……”赵边愣住:“师傅,您这是打得什么比方啊。”
老隐士道:“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他从一旁的小柜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罐子,里面装着浅绿色的液体。模样倒是精致好看。
“咱们今天喝的也不是酒,是这个。”老隐士打开罐子,将里面的液体倒进了小小的杯子里,而后递给赵边:“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