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羽之道,“但是她口中的‘哥哥’,其实指的是那位柳妖吧。”
玉铭昔点头,“那柳妖将她放出自己的灵境,她的经历便恍如梦境,忘记了人是正常的,她还能记得那柳妖的衣着已是奇迹。或许只是你散发的灵力和那柳妖有相似之处,她才认错了。”
“其实不止她一人认错过。”
展羽之望着星空,“曾经也有一位盲者术师,将我错认成妖。”
展羽之看向玉铭昔,神情有些戏谑,“您说,我是不是并非是真正的‘人’?”
玉铭昔垂着眸不再言语,静谧的夜中、虫鸣声更加明显。
“您看看我,”展羽之盯着玉铭昔藏在阴影中的眼睛,“您是不是知道我是谁?除了展羽之之外的谁?”
玉铭昔并不作答,此时的展羽之已经眼睑微红,手中的桂花酒已经见了底。
展羽之自顾自地释放出浅金色的灵力,那如同裹着光芒的浪花散落在四周,照亮了玉铭昔的眼眸。
“整个望沧堂,只有我一个人的灵力是这样的。父亲母亲、有血缘关系的堂亲表亲,甚至祖上的御灵师们,没有一个人的灵力是这样的……”
展羽之诉说着,又随手用灵力在夜色中画出一颗浅金色的四芒星。
“所以您不必误会,我做事只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心。”
玉铭昔忽然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展羽之便不再靠着椅背,而是稍稍坐正了,安静地抬眼望着他。
“你不是想看看这把剑吗?”玉铭昔将那柄未出鞘的长剑递到他眼前,“不能送给你,但是可以让你看看。”
展羽之双手将剑接过,漆黑的剑鞘在浅金色的光芒之下显得更加光亮。
“您果然很喜欢它,”展羽之弯着眼笑着,叫玉铭昔不明所以。
“因为它很干净,平时您一定没少擦拭它。”
展羽之低头细细观察着这柄剑,除却剑鞘上些许深刻的划痕抹不去,连一点灰尘也不见。
玉铭昔道:“你可以出鞘看看。”
展羽之便将那长剑抽出,只听一声铁鸣之音,那剑出鞘了。
展羽之睁大了双眼,他的心恍然漏了一拍。就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刚才是醉了一般。
“很惊讶?”玉铭昔问他,“和你想象的不一样吧。”
这柄剑,刃身竟然只有半截。
准确的来说,是比半截还要少一些,大约只有五分之二。剑身的断口处很整齐,明显是被用来抵御什么攻击而断裂的。
展羽之不敢置信地望着玉铭昔。
“此剑,名为霜碎。”玉铭昔道,“于五百年前断裂。”
展羽之缓缓抬起手,抚摸过剑身,而后他的手掌中散出光芒,那光芒游走在剑内和剑外,像是和剑中的“灵”在融魂一般。
玉铭昔捉住了他的手腕,“你没有感受到什么?”
“有的,”展羽之看上去异常地静,他朦胧的眼睛望向玉铭昔,“有灵在呼唤,别急,让我再试一试。”
玉铭昔便轻轻放了他的手,展羽之摸索着,闭上了眼。
夜里的小风很轻柔,展羽之的发尾都没有被吹动,他闭着眼感受手中的断刃,而后慢慢地张开眼。
玉铭昔看见他琥珀色的瞳眸发出了浅金色的光,而后他站起身、将那柄断刃在空中一划,浅金色的光芒从裂痕之中涌出,和那冰冷的玄铁一同构成了一柄完整的剑刃。
——是由展羽之的灵力修补的霜碎剑。
浅金色的灵力构成了剑身残缺的部分,是清透又明亮的。
和残剑漆黑的玄铁不同,华美得叫人惊叹,然而这两种不同的材质组合成的同一把剑,却能够和谐地统一在一起……
展羽之望着手中的剑,抬眼朝着玉铭昔温温地笑。
“这把剑里面沉睡的灵力同我很像,所以我能够轻易将他唤醒。”
玉铭昔看着展羽之,他忽然转过身去,沉声道:“我该回去了。”
展羽之有些恍惚,他手指微微一颤,霜碎剑被灵力补全的部分黯淡下去,不到片刻便回到了原来的模样——一柄残剑。
“玉先生……您、是我失言了吗?”展羽之不自觉地站起身,似乎想要去抓住什么。
“不,你没有。是我有些醉了,想回家。”玉铭昔回过头,拿过展羽之手中的断剑,小心地收入剑鞘中。
展羽之此时有些醉意,一时间竟难以分辨眼前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他看着玉铭昔那双漆黑的眸子中,似乎带有着很强烈的悲伤,于是他不敢再问些什么。
他只是低声问了一句:“您在伤心吗?”
玉铭昔摇了摇头。
展羽之却不像是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又问道:“是我让您伤心了吗?”
玉铭昔背过身,“不要多想,展羽之。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做错什么事的人也不是你。”
玉铭昔并不敢再看这人,他心里知道、那罐五十多度的桂花酒并不能让他真的醉去,但是却一时实实在在地放大了他心中的某种不知名的情绪。或许是悲伤?或许是愤恨?又或许是纯粹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