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辞舒翻过一页,就看到虞慕坐在他的床边,看着他受伤的手臂,脸上似乎有点畏惧。
心中的喜悦还来不及扩散,就飞快地被自卑掩盖。虽然他自小贫穷,可陆辞舒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自卑过,只除了虞慕。
他下意识地想要藏起自己的手臂。
原本光洁修长有力的手,此刻全都面目全非了,呈现一种极为狰狞难看的模样。虞家给他请来了最好的专家,定制了治疗方案,为了使伤口好得更快,他整条胳膊都露了出来,伤口的可怖一览无余。
浓硫酸腐蚀血肉的滋滋声似乎还响在耳畔,伴随着夹杂刺鼻气味的血腥味。那时,陆辞舒强忍剧痛,全身肌肉都紧绷了,不自觉地抽搐,但依然紧抱着他,护住他的身体,向来斯文的他眼神凶狠,不让校门口的那些疯子碰他一下,那些硫酸,也全都泼在了他身上。
虞慕最近也长大不少,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他对陆辞舒说,“你想要什么?”
陆辞舒没明白,虞慕又补了一句,“你救我,应该是想要什么吧,说吧。”毕竟就连疼了他十几年的哥哥,都是那样的。
他忽然凑近陆辞舒,大眼睛里一片纯然。淡粉色的唇瓣像樱花一样,糖果甜香氤氲而来。除了那次泼他红酒的夜晚,他们从未这么近过。
陆辞舒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可他的话却很伤人,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利益的交换。
他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会刺痛别人,这个人还刚刚为他挡过硫酸,他眨巴着眼,“你也要吻我吗?还是要更多?”
心一下子冷下来,陆辞舒没注意到那个“也”字,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气,“谁教你说这些的?”
他这一下的语气不好,虞慕好像很畏惧这样的语气,他一板下脸,他就明显地瑟缩了。
虞慕从前哪会有这样的表情,陆辞舒心里像被刺了一下,以为是因为那场事故让他受到了惊吓。他缓下语气,“谁和你说了什么吗?”
虞慕懵懵的,陆辞舒在心里叹口气,对他说,“我救你,只是因为,”他把那些不配的想法咽下去,轻声说,“只是因为我想救你,不需要你付出什么。”
他的声音很温柔,深情也温柔,阳光落在他的眉眼间,也是那么的柔和。陆辞舒的温柔,是从里到外,骨子里的,不掺半点假。
和他的哥哥完全不同。
到这一刻,他好像才真的认清了自己一直敌意以对的人,原来真的是那样温柔得不可思议的人。
他的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些天,对虞镀,对郁流,对蒋星野,他都没有哭过,对这个昔日的“仇人”,他却反而哭了出来,心里的委屈全都溢散出来。
陆辞舒只剩一只手,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眼泪,他这么哭,他觉得他的心也要碎了。
虞慕抽噎着,拿着水果刀,要给他削一个小兔子,每次他生病,阿姨就会给他削小兔子,然后他的病就会很快好了。
可他哪里削过小兔子,他只会吃,一个苹果被他削得乱七八糟的,几次还差点削到自己。
陆辞舒看得胆战心惊,终于忍不住夺走他的刀,用自己仅剩的一只手替他削,他从小贫穷,哪里有这些讲究,都是虞慕在旁边用嘴现教。其实他自己都雕不会,更不必说教会别人了。可陆辞舒学什么都快,只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真的被他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