煦景朝升,烟光昼敛,疏雨夜来新霁。
刚刚恢复身体的慕九还依然嗜血,从早到晚大口吃肉,还有猪肝、猪血、鸭血等,腥味十足,令自小惧怕血腥的皇甫煦璟退避三舍。
慕九还咽下鸭血,冷冷看着皇甫煦璟“离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啃你的肉。”
“咳,是我闻不得腥味,你吃,我出去。”
“哦,那你记得练剑。”
“好。”
如此过了八九天,雁月宗众人忙着待客,各门派互相交流时,皇甫煦璟渐渐习惯了慕九还身上的血腥味。
雁月宗有一江心楼,是第二任宗主为悼念夫人所建,那里种满了稀有的花草树木,直到他逝去之前,每日都在江心楼饮茶,如今,此处已成了弟子们游玩的好去处。
慕九还倚靠在皇甫煦璟的怀里,她来到此处以后就开始回想幼时听闻。
天凚曾与她说过故事,雁月宗的第二任宗主名为皇甫诚,刚正不阿,一心只为宗门,唯一一次任性,是因为妻子故去。
他在妻子死后又撑了许多年,晚年实在无心修炼,自尽前,他唤来了亲传,说他活够了,留下一对玉佩后便自毁金丹,终于追随亡妻而去。
那亲传弟子,也就是皇甫德无妻无子的伯父,皇甫书和,因心中永远强大的师父自尽,偌大担子忽然落于他身,方致他性情大变,时常压抑。
慕九还抬头看那系于屋檐下的一对玉佩,它们随风而动,灵气已跟随主人消逝,只剩空壳。
皇甫煦璟也抬头望着,他不确定地问道“这是……那个定情信物?”
慕九还被他逗乐了“你家的东西,你不认得?”
“我……我不大来这,父亲也不许我来。”
无需细想,慕九还知道,他是被欺负多了,不爱来这人多的地方。
慕九还回过头蹭了蹭皇甫煦璟的脸颊,说道“故事你应该知道的吧?”
“大概知道。”
“那个就是皇甫诚与华逢的定情信物,听说能用来感应彼此身处何地,华逢死时,两人的玉佩皆碎裂成块,皇甫诚执着修复玉佩,最后幡然醒悟,纵使修好玉佩,也寻不回爱人,遂抛下一切去追随了。”
听完这些,皇甫煦璟忽然想起,在两人儿时那段日子,有一回,慕九还得了怪病,卧床不起奄奄一息,皇甫煦璟险些以为要失去此生珍爱之人,还好老天给了他一丝怜悯。
深有感触的皇甫煦璟直言道“我们何时成婚?”
慕九还毫不意外回道“很快,得选个吉日。”
“好,诶,摇秋,我看话本子上的白头偕老很是美好……”
“不听不听。”
“说嘛,就一下,说你想和我白头偕老。”
烦不胜烦,慕九还抬手刷地一下,便将皇甫煦璟的头发全部变白。
皇甫煦璟低头一看肩上的白发,有些发愣“诶?”
“头现在白了,不过,只有你白了。”
于是,皇甫煦璟头发整整白了一个月,白到他以为要提前当“老头”直至死去。
恢复黑发的那天,是皇甫煦璟苦苦求来解药,随后被迫在池边亲密,他的发尾散入池中,水面同两人起起伏伏而一次又一次荡漾,纵使被咬得肩膀都是血,虎根依旧不受控制地靠近温暖。
两人回到屋里相互依偎,慕九还调侃地说道“月光太冷,我阳气都被吸走了,某人真是……深不可测。”
“咳咳,摇秋。”
“想说什么呀,说吧。”
“为何一直让我唤你摇秋啊。”
“现在才知道问啊,你是什么季节出生的?”
“秋天。”
“对啦。”
“那还有‘摇’字呢?”
“是咬的意思啊,嗷呜,咬你个笨老虎。”
“咳咳咳咳。”
静默片刻,皇甫煦璟心中反复闪现皇甫诚与华逢的故事,一个月了都没能让他忘记,他单纯好奇地问“我要是走了,你会如何啊?”
哪知慕九还听不得一字一句,无言落泪。
皇甫煦璟手忙脚乱去擦泪“别别别,别哭别哭。”
就这么哄了一晚上,直到天明,因为皇甫煦璟嘴笨,慕九还比起夜里更生气了,直接出了门,还将房间设了结界。
皇甫不安又犹豫着拿出了慕九还给的金戒指,他试着传音“摇秋,阿还,小还,我错了,我想你了……”
那边虽然生气,还是忍不住回应了“真是想我?我还当你不想要我了呢,天天叫我想你走的日子如何如何的,还怪我凶。”
“我没有说你凶……”
“别想了,你脑子不是转挺快的吗,自己想象个三宫六院,再不担心孤寂吧。”
“我……你不在我吃不下饭。”
金戒那头无声,不一会儿,慕九还带着面条包子回来了。
她气呼呼地将笼屉丢在皇甫煦璟身上“禁足,不许乱走。”
“可是我想跟着你……”
慕九还忍无可忍,她揪着皇甫煦璟的衣领将人猛地丢在床侧,出去挥手锁上了门。
她心里嘀咕这人得寸进尺,嘴上却在吩咐“别又弄伤自己,等我回来,我会给你带好吃的。”
屋里面,皇甫煦璟踉跄爬起,紧紧贴在门上,他咽回泪花,深觉愧疚“好……那你快些回来。”
慕九还从不亏待自己,说出去玩便是玩了一整天才回,可把皇甫煦璟想疯了。
为哄慕九还开心,皇甫煦璟鼓起勇气啃着山下酒楼买来的羊腿,慕九还见状十分满意,果然气消了大半。
吃到一半,皇甫煦璟居然倒了下去,把慕九还吓了一跳。
待休语和昌永阳赶来看过,得知是普通风寒,慕九还哭笑不得,拿着药瓶回了屋。
皇甫煦璟就算病了,他也满脑子都在期待慕九还嘴对嘴喂药,慕九还手握药瓶坐在床侧,打开塞子后,见皇甫煦璟两眼放光,迟疑道“你不会是……想要我用嘴喂你吧?”
皇甫煦璟刚一轻轻点头,胸膛便被慕九还手肘一击。
他虚弱得都没什么力气喊了,只道一字。
“疼……”
“不许说话。”
把药液一股脑灌进那张干涩的嘴之后,慕九还再次拍晕皇甫煦璟,她低头看这日渐红润的面颊,嘴里念叨。
“笨老虎,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