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倦蝉被怒气冲冠的尤知言勒得连连大叫,嘴里依旧不肯求饶,张着嘴还在骂:“咳咳咳,你刚才还不是……被我天衣无缝的易容骗过去了……要是没身后那女的,你现在死在哪里还不知道呢!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现下他身上的咒术已解,瞬间大量画面如泄洪般猛然冲进了扶曦的脑海,她这才明白这妖血咒印原来就是他们用来防范她神力的招式。画面快速连绵穿梭,她呼吸急促接收他所有的回忆,在如花瓣般片片凋落的画面中寻找她想要的答案,到底是谁在背后策划的这些?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然而飞快流逝的画面突然在某处戛然而止,她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隐在暗处的某人注视着,那人仿佛感应到了她此时的窥视,倏尔从黑暗中睁开了眼,妖冶的绿色眼瞳散发出诡异的光芒,自深渊中无所顾虑地回视着她的凝视。
可当她再次眨眼之际,面前那双眼便已如梦似幻般消散不见了,她的眼神便直接落在了那面绘着玄猫的门扉上,凝望着它莹绿的眼瞳,她蹙眉间脑中便有了个近乎荒唐的猜测。
那边暮倦蝉又想逃,用了神力又将自己变化成了燕雪时的模样,本来臂弯勒着他脖颈的尤知言看见这一幕,动作倏尔一顿,正好被他逮到机会,手上一挣身形一矮便直接逃离了他的桎梏。
谁知他还没逃出去几步,扶曦直接单手掐了一诀,他便自己停下了脚步,转回身走回了他们面前。
尤知言见他竟又自己回来了,惊讶地转头朝扶曦抱拳:“不是,这么神么?小曦果然还是你厉害。”
扶曦放下了手,随后指了指西面里侧那间紧逼的房门:“把门给我打开。”
“怎么?我们要往那处逃是吗?”,尤知言望了望北面打开的那扇门扉,所以这一处还是障眼法是么?真正的出口实际是西面那扇打不开的门?
结果不曾想扶曦摇了摇头,话还没出口便被尤知言一直忽视的白色小鸟抢先了。小鸟见他们终于走向了那间房门,激动地扑腾翅膀对着尤知言便是一顿输出。
这回尤知言终于是听明白了,原来他们寻找了多时的真雪时被他们关在了此处。他还在咧着笑的嘴角闻言慢慢僵滞垂了下来。
暮倦蝉被扶曦操控着,径直朝那扇黑门而去,之后口中默念短咒将门打开了。
当三人统统进入到门后的房间后,“咚咚”,又传来两声鼓声,随后面前本是一片死寂的漆黑倏尔开始从门框处褪色,逐渐显现出了真实的室内场景,三面砖墙的牢房内无灯,只剩头顶一方窄窗透进来淡淡的日光,光线中漂浮着尘埃,角落地上卧着一个虚弱昏迷的女人,馊掉的饭菜自破碎的碗中洒落满地。
“雪时!”
尤知言没想到再次相见,她会是这副模样,他两步冲上前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将挡在她脸前杂乱的发抚在后面,这才看清她面露死色的一张干枯的脸。她的嘴唇干裂,脸颊凹陷,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可怕的淤青,此时无声无息地躺在他的怀中看着比先前见过的死尸还要惨白许多。
扶曦也蹲下了身,手指在她的鼻息间探了下,虽然虚弱但是好歹还有气息。想来估计因为还没得到应星下落的准信,她这才坚强得苦苦支撑到了如今……
虽已在暮倦蝉脑中看见了之前发生之事,此刻再次见到已不成人形的雪时,她还是忍不住鼻酸轻叹,握着自己的袖子为她擦了擦面上的黑灰,如花似玉的一张脸也被蹉跎得黯淡了颜色。
尤知言低垂着头不住抽吸了一声,泪滴便这么坠落进了燕雪时的衣间,空着的那只手紧握成拳抑制不住地颤抖,半晌后忽而想起了什么,他将燕雪时平放在了地上,然后拼命在身上翻找。
之前路上凯哥送了他一瓶龙髓草制成的药丸,这药本就是名贵的补药,虽不知此刻是否能派上用场,但现下除了地上馊臭的冷饭,周围也找不到什么能吃的东西了。于是他翻出瓷瓶倒了一粒乌黑的药丸喂进了她的嘴里。
扶曦在侧并没阻拦,过了良久见她仍没反应,她决定直接闭眼进入她的心田,谁知刚进入,便瞬间被一望无际的黑沉包裹。下一刻脚下一空,她猝不及防在这绝望无法呼吸的黑中开始坠落,直到最后掉进了苍茫的大海,冰冷的海水倒灌进鼻腔。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到处无声无息,尽管海浪波涛汹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一不小心便会被这无边的绝望吞噬。她翻滚在浪里,努力抬手向前游动,她知道她就在海的中央。
风浪呼啸无声摧残侵蚀着她的内心,她奋力抵抗,呛了不知多少次水,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游着寻到了在海面上随波漂浮陷入昏迷着她。
她知道每个人的神魂深处都是不一样的场景,却没想到雪时的内心竟经年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来不及思索,她捉住了她冰冷的手,拉着她不让她被海浪卷走,拼命抵抗漩涡的残食逆流而上。
“活下来雪时,只要活下去就有转圜的余地。”,扶曦被巨浪拍打几乎就要脱离,但是她仍旧没有松开燕雪时的手,急切地近乎声嘶力竭地想要将她唤醒,她知道她能听见。
可是她仍旧没有任何醒转的迹象,反而整个人越来越沉重,直直将扶曦拖拽着往下沉。
扶曦又呛了几口水,拽着她的手死活不松开,咬牙吃力地往上游。
“燕雪时,快醒过来!应星还在等着你呢!你怎么能先走?你不是说你要去温暖的南边吗?怎么能死在这常年不融雪的北境?你不要放弃,我拉着你,跟我回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