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孟不喜欢大多数酒的口感,它们要么苦,要么涩,即便是果味的鸡尾酒,酒精那股烧喉感也是水果的香气无法掩盖的。
但是当忽略口感直接来到酒精挥发充盈大脑的那一刻,难以入口的液体化作了最有效的安眠药。
脑海中所有重要的,无关紧要的,在不知不觉间全部消失,身体变得无比轻盈,剩下的只有多巴胺迅速攀升留下的快感。
清孟喜欢上了这种微醺的感觉。
过量饮酒会损伤脑神经,这对于一个研究员来说不是件好事,但她能很好地控制自己饮酒的度。
唯一的一次醉酒便是那次和江平安去酒吧的时候,由于没有经验,那晚她醉得过了头,第二天醒来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平安说,她拉着她讲了一晚上她有多想邢禾。
过量饮酒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这件事,那时清孟便已经早有体会。
重逢的这段日子以来,清孟心中的小心思如同顽强的野草,只需要一阵穿堂风,生长蔓延之势便不可阻挡。
既便邢禾在婚姻期间表现得对她的身体毫无欲望,既便清孟明知对方对自己并没有友达以上的心思。
她还是无法让自己的视线从邢禾的身上离开。
喜欢就是喜欢,不讲道理,也不存在讨价还价的余地。
在那天的额头吻以后,她甚至已经开始乐观地想象起了两个人一起隐世而居不会被任何人破坏的以后。
有了酒精的催化,清孟几乎能够确定,昨天晚上她一定是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了邢禾。
邢禾回应了什么呢?
清孟不记得。
但有什么答案能比逃避更清晰呢。
邢禾的逃避像是一根粗长的针筒,刺穿层层防御,直达心脏,为人注入强效的镇定剂。
使她冷静,也更能够一击毙命。
邢禾穿过了所有的困难和危险来医院拯救清孟,这曾经给她的心脏带来无法按耐的悸动。
邢禾愿意跟她讲前世,讲今生,她以为自己看穿了邢禾的迷茫和恐惧,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讲最重要的人。
清孟相信邢禾对自己是特殊的。
但这份特殊是出于爱吗?
还是因为在酒精上头想倾诉的那一秒,自己是唯一一个坐在她面前陪伴着她的人。
邢禾想救的是师父的女儿,是自己的前妻,还是那个叫做清孟的独一无二的人?
清孟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就算套在这个身份里的是浅野甲,浅野乙,恐怕邢禾也会义无反顾的来救她吧。
这是道德感,是责任感,是对浅野柏树的报答,但这唯独不是爱。
即使不爱,她也会做的最好。
这一点在那段有名无实的婚姻里清孟早就领略过了。
邢禾每次放假都会第一时间回家,会把清家夫妇照顾的让她不必分神担忧,会给家里请阿姨专门做饭,也会给她买看起来有些老土的衣服。
邢禾做到了一个模范妻子可以做到的最好,可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人,她从来不碰她,也确实不爱她。
如果邢禾不来医院救她就好了。
那样即使是有了前两天的意外偶遇,她也可以尽可能在短时间内抚平心绪,不会再有和这个人天荒地老的妄想。
“谢谢你这两天的照顾,我下午会去城里找救援部队。”
清孟的话没头没尾,邢禾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留在这里对你没有任何作用,最后只会变成累赘。”
不知道清孟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邢禾攥紧了手中的杯子,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樊花和谌夏她们也在这里,还有陈姨和兜兜,大家都在,我不会把任何人当做累赘的,不走可以吗?”
邢禾在挽留清孟,但说出口的话反而让她整颗心如同坠入冰窟一般。
不会把任何人当累赘,那这个人是谁重要吗?
清孟不是陈姨和兜兜,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无处可去,只能依赖于强大的邢禾。
她本就有自己的事业,也明白自己应该要做的是什么事,在医院时是太过汹涌的爱意让她抛下一切和邢禾来到了小院。
而如今,邢禾亲手为她的单恋画上句号,她也该回归现实,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清孟与邢禾划清了距离,语气礼貌而疏离:“我是研究员,也能够救人,那边正是需要我的时候,这段时间就谢谢你的照顾了。”
清孟的话很官方,但这是事实,邢禾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她早就知道清孟并不会安于在一个小院当中和她过着毫无意义的生活。
清孟的梦想是治病救人,也甘愿为研究事业奉献一生。
她不会允许自己自私自利,偏安小院,只保全自己,有能力出手却装作看不见其他正在苦难当中的人。
从前世到现在,清孟一直都是如此,可邢禾变了。
经历过死亡和重生之后,她不再是那个一心赤诚想要拯救所有人的邢禾。
如今的她只是固执地对一切假装视而不见,只想把清孟栓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