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树的背影一僵,还没来得及作答,程亦白已经开始为他打抱不平了:“我真的不理解!他那么多朋友,他真的需要你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白树将新取出来的啤酒放在她面前,看了眼不远处玩游戏输了正在接受惩罚的许哥,又收回目光,毫不迟疑地回答道:“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么多年我已经习惯许哥的存在,与其说那时候的他需要我,不如说是我需要他。我一无所有,就像许哥说的,没有人为我兜底,我必须要靠自己跨越阶级。”
程亦白看着他,一如五年前不解的眼神。
“但我害怕。”白树说,“我怕自己为了站稳脚跟为了向上爬,变成我讨厌的那类人,就像严凝那样。所以我根本不想跨越阶级,我只想守住现在拥有的一切。”
“严凝是谁?”
“这不重要。”白树给她的玻璃杯倒上新的啤酒,“换了个口味,你尝尝。”
“对不起白树,”程亦白低头,深吸了一口气,“我可能不该对你的生活指手画脚,我只是有点心疼你。”
白树扯了个笑容,举杯与她相碰:“没关系的学姐,今天见到你很开心,看到你完成了自己梦想,我也很开心。”
程亦白摇了摇头:“但我挺难过的,你明明可以过得很好。”
“学姐,你觉得过得更好的定义是什么呢?或者说参照物是什么?”
程亦白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从小跟着许哥混,见识过很多人,有人努力读书,有人挥霍青春。兰兰和刁勇,谢秋和阿飞,他们选择在一起,也选择过分开,以及我自己选择留在陈镇,这些都是个人的选择,我们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不是吗?”白树微微蹙眉,“还有你没见过的严凝,一心要摆脱陈镇的他,曾经是老师口中的好学生,高考离开之后,抛弃了这里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人,他在大城市的底层慢慢往上爬,用尽卑劣手段,活成了别人嗤之以鼻的人,这也是他的选择。也许在城镇中学他可以留在杰出校友的榜单上,但是在大城市里他不过是一个乡下来的没有人脉和势力的普通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答案。”
程亦白咬着杯壁,细细思索着他说的话。
“还有你,学姐,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对自己要求严格,对身边的人也十分关照,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一直都十分清楚自己要什么,旁人无法动摇,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白树看着她。
“我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看得这么开。”程亦白如醉方醒。
白树扬唇一笑:“可能我是反功利主义者,我一直认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不一定适用于每个人。就像你刚刚说为我难过,觉得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可是现在我拥有的一切,已经是我梦寐以求的了。”
程亦白走后,白树一个人在吧台呆了很久,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许哥他们那群人闹腾,始终没有加入。
高中毕业之前的事情,也才过去五年而已,对他来说却像上辈子的事情了,尘封已久,今天突然打开,他像是沉入了无底的黑洞,凌乱混杂,一切都涣漫难以辨认。
他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很多事情,尤其是不愉快的记忆,他都刻意忽略了,只留下一些碎片的,他珍贵的记忆。
所以他的生活被许哥占据得越来越满。
今天喝了太多酒,太多的记忆被拎出来,他却觉得脑子空洞洞的,现实的一切都变得虚幻,只有一颗心脏在孤独地跳动着。
他突然十分渴望许哥这时候能从热闹抽身,过来抱一抱自己。
这时,许哥放在吧台充电的手机震动起来,白树看了眼名字,神色一滞。
电话迟迟未接,自动挂断,接着对方发来一条消息。
【许哥,我已经把我男朋友甩了。】
白树忍无可忍,利落拔了充电线,把手机给许哥递过去:“又有好妹妹需要你守护了。”
许哥喝了些酒,脸上泛着红,一眼就看到短信内容,瞳孔微沉,拧着眉头给对方回了电话过去。
“不是,小语,你跟你男朋友分手了需要跟我汇报吗?”
“许哥,新年快乐。”
许哥十分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电话那一边的人似乎并不被他冷漠的态度击垮,自顾自说着:“跨年夜的事情我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