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兰兰最近见到过白树没有,兰兰回忆了一会儿,说她最后一次见到白树,是自己高考前的毕业典礼,初三高三作为观众一起参加,其他年级的学生负责才艺表演。
那个时候白树坐在观众席,神色呆滞,心不在焉,兰兰专门找他合影,他也只是疲惫地扯了一个笑容出来。
说完,兰兰总结道:“大概是学霸考试前太拼了,没休息好吧,估计现在正睡得昏天黑地呢。”
许哥不置可否,跟兰兰一块儿回了餐厅吃饭,刁勇那群人正喝到兴头上,拉着许哥罚了他好几杯酒。一晚上,许哥都有些心不在焉,哐哐喝了挺多酒,最后哥几个回家路上还在漆黑的马路上发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高歌猛进,好想刚高考完的人是他们似的。
后来几天,许哥去白树家找他了好几次,敲门都没有人回应。
搬家了吗?
白树也没有手机,怎么联系?
许哥无端地有些失落,这熟悉的感觉翻涌上来,之前齐光也是这么一声不响走掉的,然后再也没了音讯。
他又去找兰兰打听白树,兰兰也说没见找人,问了些校友也都说跟他没联系。
大家都不愿意去提另一个可能的真相——那就是白树这样的好学生,确实不会再跟他们这种人混在一起了,他有自己光明的前途。
也许上一次他俩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早应该明白这件事。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许哥没再去找过白树。
没多久,他把厂里的工作也丢了,起因是许哥跟甲方的人打了一架。
之前,他们厂来过一只流浪狗,被厂里所有人宠爱,流浪狗不再流浪,在厂里的角落有了自己的狗窝狗盆,还有了狗名阿黄。
放养状态的阿黄白天出去浪,到点回来吃饭睡觉,自在悠闲,半生的颠沛流离总算是安定下来了。
结果有一天甲方派了个司机过来拉货,人走后,阿黄也跟着消失了。许哥他们几个人到处找狗找不到,就去调了监控来看,发现那司机走之前鬼鬼祟祟把阿黄给抱上了车。
别的员工不敢得罪甲方的人,但许哥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许哥脑子一热冲到了甲方的园区去找那司机,得知阿黄早已上了餐桌被他们的人吃了之后,他杀气腾腾怒火中烧,以一挑十,迎难而上,把所有吃了狗肉的人都收拾了一顿,当然,他孤身一人跑人家园区挑事,自己最后也被打进了医院,还丢了工作。
刁勇那般兄弟得知后,无法接受许哥居然打架落了下风这个事实,又带上一般兄弟去园区把那帮吃了狗肉的人收拾了一顿。
这会倒是把人收拾彻底了,刁勇那班人直接轻车熟路进了局子,据说要拘留半个月。
期间,甲方的那边的被胖揍了的司机无法上岗,许哥得知后,贱了吧唧的联系上光头强顶了他的位置,从此光头强有了稳定的工作,不用再在江湖上飘摇接活儿了。
这个故事被兰兰总结为一顿狗肉引发的治安案件,这让许哥十分不满,他认为阿黄是自己的朋友,这狗肉听起来跟人肉一样瘆人,他无法接受兰兰把阿黄物化。
一个礼拜过去了,他还是难以接受阿黄被人吃了这件事,每天郁郁寡欢,又因为丢了工作而游手好闲,每天有了更充足的时间来思念阿黄。
在医院的观察期结束了,许哥收拾东西离开医院的那天,破天荒遇到了白树。
他单薄的身体在洗得发白的T恤里晃荡着,几乎看不出衣服原本的颜色,手上拿着一张单子,失魂落魄地往外走着。
许哥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他打招呼,或者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跟他打招呼。
白树没有发现身后的人,走姿奇怪,像是跟大家不在一个空间,就在许哥几乎要放弃跟随他的时候,白树手上的单子突然滑落,飘到了许哥的脚边。
那单子的最上方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死亡证明。
许哥顿时僵在了原地,他伸手捡起那一纸证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正对上了白树的目光。
白树茫然空洞的眼神连接上了许哥,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错愕和哀恸。
突然,他凄凄切切地红了眼眶,泪水瞬间淌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