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婉的寝房,和先前的模样别无二致,无论桌椅还是睡榻,都保持着去时的样子。
扑面而来的清新之气,显然是因经常打扫,房内连个蛛网蟑螂都没有,不像是闲置好几个月。
“这里…原来经常打扫吗?”
这样的指令,不用思考就知道是谁下的。
赵嘉婉恍惚一瞬,快步将木里潇抱到床榻上掖好被角:
“难为你了。”
而后伸出手掌,凭空召唤出个红木棋盘。
——这便是魇煞本体
她离得近,便自然而然地将其召唤。
魇煞生出丝线,像是汲取养分般,刺进木里潇的手与脖颈。
偌大个人就这样毫无抵抗地被拖拽着浮在空中,成了丝线们的核心,没有分毫挣扎的迹象。
“潇儿。”
赵嘉婉叹息着轻唤一声,露出淡漠而神往的目光:
“你真美。”
她操动棋盘,棋盘便随她心意,悬于掌根末端,离她掌心不过堪堪三寸的距离。
上面蓦然出现了许多棋子,有黑有白,数目不清。
她用食指压着右下方的黑棋往左一滑,那些丝线便无影无踪。
木里潇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力,整个人却依旧在天上。
赵嘉婉一挥袖袍,木里潇便落进她怀里。
棋盘心有灵犀地退至一旁,为彼此的触碰开道。
赵嘉婉却在楼住木里潇的时候,猝然变了脸色:
“怎么会…气血亏虚的这么严重?”
显然木里潇的状况已经远超她的预料。
——嘴唇苍白失色,额顶冒出虚汗,身体微微哆嗦…
大抵是空耗了心头血,甚至是透支引起的。
这样做出来的炉鼎,即便能用也撑不了几年。
赵嘉婉蹙紧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木里潇抱回床上。
姑且还是养几天吧,否则炉鼎的质量不好,反倒费了精神。
门外那些尸体还要清理呢。
听着窗外不歇的雨声,她忽然想起弦歌的模样。
文静灵秀,清秀乖巧。
比她年长一二,是个既单纯又有些傻气的姑娘。
也是她最好使唤的人手。
每当她在府内习字,弦歌就在不远处奉茶,与她相隔两庹以上的距离。
大大小小,贴身琐碎,都是弦歌操办。
由于弦歌打小就在身边侍奉,赵嘉婉对她的情感比较复杂。
既看不上她,又离不开她。
一方面把她当棋子,一方面把她当姐妹。
现在死的死,散的散,弦歌连个尸骨都不全,所谓的报仇更是无稽之谈。
赵嘉婉不可能为了弦歌,把木里潇杀了吧?
所以只能视而不见,装作无事发生。
可是…让木里潇不能动弹这件事,细想起来也跟杀了木里潇没什么两样。
不能砍手,不能刖足,更遑论做成人彘。
只好用朱砂和石英的粉末混着水银生生喂进嘴里去,像个烧火炼丹的炉鼎一样,容纳这些丹材。
一点点喂,让木里潇一点点痴傻。
等到她分不清东南西北,记不得姓甚名谁,自然也不会想逃走了。
至于凭现在的木里潇,如果不修炼《黄庭内景经》,最多给她提供14年寿命这回事儿,她只能竭力不去面对。
毕竟天下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要是凭她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还想把好处都占全了,那未免有点痴人说梦。
就在她恍惚出神,坐在榻边之际,榻上的木里潇忽然醒了:
“赵…嘉婉,我们现在是…什么情况?”
迷迷糊糊的,像是脑袋还不太清醒。
赵嘉婉的唇角微微牵动一下,从自己身上取出鼓鼓囊囊的水袋:
“你太渴了,气血亏虚,昏过去了,来,喝点儿水吧。”
木里潇却没接过水袋,用一种虚弱的语气,带着嘲讽问她:
“赵嘉婉,你分明说要把我制成那种不会动,不会笑,不会哭的炉鼎,怎的还有脸皮,这样若无其事地面对我?”
她想保持一种绝对的气势,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赵嘉婉却像被卡住一般,没有正面回答她的疑问:
“我,我也不知道。”
只是迷惘地摇了摇头。
木里潇见状,也知问不出什么线索,露出稍显无奈的表情:
“算了。”
而后抬头,冲她坦然地笑了笑:
“你能跟我,去外面喘口气吗?”
让赵嘉婉一时无言以对:
“这…”
“怎么了?”
“我怕你一时受到刺激,会对身体不好。”
赵嘉婉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说着说着却不免心虚。
当她还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哄木里潇时,对方却脸色不是很好:
“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刺激?总不可能你趁我昏倒,把我的将士们都杀了吧?”
误打误撞说中她的心事。
她掩唇,语焉不详地说了句:
“咳…总之你先别出去了,过几天再出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