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里潇从腰间解下巴掌大小的铭牌,往士兵眼前晃了晃。
“不必了。”
士兵讪讪地回避她的目光,没有再去阻拦的意思。
直到看见身后的赵嘉婉:
“且慢,您身后这位姑娘,尚未验明正身。”
赵嘉婉身形修长,打眼便是一副南方的骨相,虽然身高一尺七有余,看上去却比本地人玲珑秀气得多。
木里潇却似早有准备般,漫不经心地来了句:
“她是我从南方掳掠来的,怎么,连这种人的身份都要查么?”
明眼人都知道木里潇在说瞎话,却不好戳穿。毕竟赵嘉婉这派头,不像是被掳掠,倒像是她这个少城主去洛南游玩一圈,半途相识的红颜知己,是要和她同吃同睡,同住一屋檐下的。
士兵见状,不好强迫,弓起身子低声地央求道:
“少城主,这是规矩…”
没有半分通融的意思。
木里潇却丝毫不以为意:
“什么规矩?我就是规矩!”
而后拽着赵嘉婉的手,作势欲闯。
士兵听到这话,嘴上应着:
“是是…”
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赵嘉婉也一齐放过去了。
因为有木里潇这个少城主领着嘉婉,嘉婉作为外来人并未受到当地人的袭击。
人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儿,对赵嘉婉,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对木里潇来说,当务之急是给赵嘉婉找到恢复记忆的法子。
就连率先去拜访城主,给城主问安这件事,都被暂时抛在了脑后。
木里潇恨赵嘉婉,要报复她,七年都等了,再多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这个赵嘉婉,总有一种顶着赵嘉婉名头,名不副实的感觉,像是被陌生的灵魂夺舍。杀了这样的赵嘉婉,跟杀一个无辜路人差不多,是没有意义的。
至少要让赵嘉婉回到以前的样子,再慢慢地折磨。
“姐姐且随我来。”
木里潇下定决心,把赵嘉婉领到了自己的兴和殿内。
赵嘉婉踩在石板路上,心下总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
因为城内的修葺风格,与齐渊国的建筑大差不差,清一色白墙灰瓦,就连皇城也无甚的分别。
只是建筑外观上有差异。
兴和殿内,木里潇七怪八拐,带赵嘉婉来到自己的寝宫。
墙上裹满柔软的毛皮,似乎是从麋鹿的身上割的。
这使室内暖和了不少,只是有些干燥。
木里潇兴致盎然,从书架上抽起一卷竹简,默默掂在手中:
“赵姐姐,我费尽心机想将你带来这极天城,其实是有件物什想请你看看。”
她侧着身子,手中的竹简被攥紧了些。
赵嘉婉看向她手中的竹简,心里隐约猜出七八分,却不知这种预感是从何而起。
她抿唇,面色犹豫,口中止不住地说道:
“木姑娘但说无妨。”
一抬眼,撞进湛蓝如水的目光里。
对面的木里潇不徐不疾,向她娓娓道来:
“相传,在道门功法中,有一卷名曰《黄庭内景经》,我知赵姐姐是修道之人,不知赵姐姐对此可曾熟悉?”
她讶异,愣怔半晌:
“《黄庭内景经》?木姑娘竟连此经都有涉猎?”
木里潇却只是笑,面不改色扯了个谎:
“哪能啊?左不过是因城里的经书都是用一种怪异文字写就,压根儿就不似北都文字,我瞧不懂,无奈只能看此经解闷罢了。”
本以为这话能让赵嘉婉知难而退,却没想到对方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如此,大抵是我们有缘。”
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直教人听得冒鸡皮疙瘩。
木里潇佯装镇定,轻声重复:
“有缘?”
脑子里顿时闪现赵嘉婉曾对自己做的种种,脸色愈发难看。要不是因为对方失忆了,差点儿以为对方是在讽刺自己。
她耐着性子,反问一句:
“此话怎讲?”
却得到了出乎意料的回复:
“此经是养身的功法,关键时刻却可护住人的心脉,致使修道者不必魂飞魄散。我府中似乎也有这么一卷,看到它,总觉得很熟悉。”
赵嘉婉唇角扬起缱绻的笑,似在追忆什么久远的事。
可惜脑中的画面模糊,只隐约有一个轮廓。
她无奈,干脆停止思索。
幸好恰在此时,正逢木里潇的声音响起:
“修道不是一种修习长生不老的法门么?怎么还会魂飞魄散?”
嗓音很清凉,有如一泓清澈的山泉水。
暂时使她从迷惘中脱身而出。
她理理思绪,直视木里潇的眼眸:
“长生不老?这说法是木姑娘从哪儿听来的?修道从来不能长生不老,只是延缓衰老罢了,若是急功近利,真想长生不老,那是入了邪道,自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木里潇听见这话,微微颔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原来七年前诓骗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既要防止自己魂飞魄散,又避免自己偷偷修行。
——所以才告诉我,这是《道德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