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锦绣试图教木里潇如何用刀把芒果切成均匀漂亮的芒果丁。木里潇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看完一遍就嚷嚷着上手,最后不厌其烦地切了一个又一个。
其实倒也不是她蠢笨,只是孩子心性,会了就总爱炫耀。再加上这些芒果本就是她要吃的,一次性切了倒也省事,反正最后都会落进她的肚子。
彼时,木里潇吃得正欢,见锦绣站在一旁静守着她,心里过意不去,赶紧把签子插到碗中的芒果肉上,再从牙签筒中倒出崭新的牙签。
“来,锦绣姐姐,签子给你,你也一同把这芒果吃了!”
她三两步小跑过去,把牙签塞入对方掌心。
“奴婢遵命!”
锦绣露出欣慰的笑容,心想:
自家少城主真懂事,竟然还知道体恤咱。
兴许是因为这也算自己的劳动成果吧,这碗芒果在木里潇嘴里吃得分外有滋味,让她浑然忘了,永安府里还有一位公主在等她。
永安府
赵嘉婉清早给父皇请安后,便依着每日习惯,回到房间抄书。
可当她抄完一卷黄庭经和灵飞经后,木里潇还是没有主动在她眼前出现,她才发现对方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不是恶作剧,也不是在哪里玩,而是真的不告而别。
“啧…”
笔落在最后一个“止”字,门外传来沉闷的声响。
“进。”
赵嘉婉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把刚刚写过字的这张,用一块厚重的镇纸压平。
那人在她身后,恭敬地弯下了腰:
“启禀殿下,府内外都找过了,实在是不见人影。”
“园子里呢?”
听到这话,赵嘉婉身后那人哆嗦一阵,以头抢地,整个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殿,殿下饶命,那地方奴才可进不去啊!”
“好,没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
那人战战兢兢地退出去了。
赵嘉婉待那人离开后,十指叠在一起,掌心向上,从容地伸了个懒腰:
一个小丫头,可以避过众多眼线,不明不白地在她的府里消失,而自己的人还找不到她…
有意思。
接着轻轻勾起嘴角,将一股煞气从丹田汇聚到眉心。闭上眼仔细地感受。
蓦然间,一股断断续续的,时淡时浓的,与自己同出一脉的气息沁入眉心,带来阵阵冰凉的感觉。
“怎么可能?”
赵嘉婉是独女,并没有兄弟姐妹。除非对方刚出世就沾染了她的气息,否则不可能会是这个结果。
这让她惊愕万分,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莫非这姑娘,竟是当年自己亲手接生的炉鼎么?
随后压抑住因欣喜而躁乱的呼吸,肩膀微微颤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呼….”
赵嘉婉用呼吸平复了一下内心突如其来的狂喜,面不改色地扬起手,向不远处传唤了一声:
“弦歌,快去请黎落姑娘过来。”
“是,殿下。”
弦歌七拐八拐,轻车熟路地提着油灯,走向一个石砖砌成的瓦房,在房门外默默停下脚步。
瓦房里的光还亮着,透过窗户映出清晰的轮廓。
“黎姑娘,我家公主有请。”
弦歌弯指叩了叩门,话音刚落便安静地立在门外。
直至门内传出一声:
“稍等,我马上来。”
她才默默地后退几步。
须臾,黎落戴着缀满流苏的银头冠,从瓦房内走了出来,面色沉静:
“走吧。”
示意弦歌为她引路。
弦歌喏喏应了声:“是。”便领着她去见赵嘉婉。
去时路上,黎落亦步亦趋地跟在弦歌身后,直到弦歌将她领进赵嘉婉的偏殿,她才弯下膝盖,整个腰身向前倾倒:
“民女黎落见过小赵公主。”
赵嘉婉听到这话,嘴角微微抽搐:
“平身吧。”
“谢殿下。”
而后在对方的起身中,与对方的目光相触。
淡淡的,像是深不见底的虚无。
哼…无趣。
赵嘉婉居高临下地觑了她一眼,袖袍一挥,转而对对弦歌吩咐:
“弦歌,你先下去吧,记得把门关好。”
“是,奴婢告退。”
弦歌恭顺地退了下去,冷清的内厅只剩下嘉婉和黎落两人。
黎落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赵嘉婉满不在乎地打断:
“行了,别装了阿落,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想喝茶自己倒,本公主就不伺候了。”
这让黎落的心情瞬间松弛下来:
“是,小赵公主。”
唇角不自觉浮现笑意。
她向右走几步,取了个矮凳顺便坐了。
赵嘉婉却忽然面色不忿,无奈地数落起她来:
“黎落,你能正经点么?朝堂上下唤我什么的都有,可我还从未见过,把我唤作小赵公主的,难不成,你要我治你死罪?”
这称呼让赵嘉婉认为是一种僭越,有种难以言明的不舒服感。
黎落却避重就轻,直直地望着她的眼:
“殿下,只要你不在乎,其他人不会治我的罪。”
赵嘉婉顿时语塞,望着这个与自己知根知底的女子,默默地垂下眼来:
“罢了,随便你吧。”
似乎不想再与她争辩。
黎落见好就收,没在这事上过多纠缠,站起身,与赵嘉婉保持着一庹长的距离。
开门见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殿下此次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一本正经的打着官腔。
赵嘉婉见状,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八年前你为我寻的炉鼎,现在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是个胆大的丫头。还是个番邦女子。”
而后又用饶有兴味的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黎落。
只见对方的脸上流露出些许惊讶的情态,忽然猝不及防地开口:
“番邦?怎么可能?刚生下来的时候,她分明与汉人无甚的区别。”
赵嘉婉却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似的,懒懒地抬起眼皮:
“她是炉鼎,又不是普通人,煞气在她体内是可以被炼化的,估摸着这几年来,那些东西早都被她炼化的七七八八,否则哪有命活到今天。”
“您的意思是,她外表的变化就是煞气被炼化的明证么?”
黎落观察赵嘉婉的表情,不偏不倚地问了句。
赵嘉婉愣住,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应该是吧。”
言语间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还有显而易见的踌躇。
黎落见状,心底有些忐忑,可她又不能把赵嘉婉晾在一边,只好硬着头皮追问:
“那…殿下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带上我的棋盘,陪她手谈一局了。”
赵嘉婉理所当然地抛下一句,让黎落感到有些欠妥。
“会不会太快了?殿下,八年我们都熬过来了,您也不会急于这一时吧?”
她试图劝慰赵嘉婉,让嘉婉不要这样操之过急。
但以赵嘉婉的倔性子,很有可能不会接受她的提议。
她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没多久,赵嘉婉就给了她出乎意料的答复:
“说的也是,还是等那丫头主动来找我吧。”
显然不是她在做梦。
这让黎落受宠若惊,口中应了声:
“殿下英明。”
便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