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真是做足了准备,方才发生的事情太多,沈凛根本没有时间去探查都云谏现在的情况,恐怕这才是宋景收买戴量天的真实目的,嫁祸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这样他们为了脱嫌肯定会尽快离开现场,这样也就不会有人注意都云谏体内咒印。
这是一个没有选择的题目,沈凛心里清楚,他这次得效仿柳叙白的行径以身入局了,“好,我同你走,但你需向我保证,琅環君是安全的,若他出一点事,那我们现下的协议全数作废。”
“放心,我不但不会伤害神君,还得让他全须全尾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你面,毕竟到时候你还得同我一起去见他呢。”宋景见目的达成,便不再多言,跟着故梦春晓的曲调哼唱了起来,似乎是陶醉在了这悦耳的音律之中,直到故梦春晓弹完,虚空之内才传来一阵抚掌之声。
“去吧,和他们告个别,让神君别担心。”
“然后去晚枫林找我,记得,一个人来,有没有尾巴跟着,是瞒不住我的。”
“记得,别想找人通风报信,不然,谁说谁死。”
果真是谨慎,不过好在是冲自己来的,起码苏沂和傅君怀还有这些离魂症者算是保住了,沈凛在切断连接之后,缓缓睁开了眼,风知还和陆竹笙的面容便直接冲入他的视野。
“你怎么样?有没有事?”陆竹笙关切的问道,这话语真诚的让沈凛恍若梦中,在他发愣之时,风知还直接上手推了推他的肩膀,那力道之大,竟差点将沈凛从棚顶上推下去,“醒了没,有没有意识?能不能说话?”
沈凛马上稳住身形,将手撑在身体两边,茫然的点点头,然后说道:“我……我没事啊,你们……你们这是干嘛?”显然陆竹笙与风知还的态度转变让他一时难以接受,平日这两个人对自己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呛火吵架,这充满关切的话语,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你这孙子是故意的吗?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和竹笙帮你?逞什么强,你若是力竭死在这里,回去我怎么和神君交代?”风知还见他真的无事,便心里松了一口气,缓了半刻后,便在沈凛身上重重的砸了一拳。
这次沈凛没有还手,因为他知道风知还是出于关心,所以马上歉意的笑了起来:“遇到点状况,不能拖累你们,毕竟没了我,还得有人护着琅環君不是?”
“说什么废话,你……”风知还正准备责骂他,但却被陆竹笙拦了下来,陆竹笙轻声道:“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战局还没结束,你这边算是完成了吗?”说完便看了一眼周围矗立不动的人群。
“嗯,完成了,只要带回去让他们休息几日,就没事了。”沈凛生怕他们问的太多,宋景那边还在监控着,自己可不能给他们这个细问的契机,“此间事毕,你们先行押送这些离魂症者回去,我得去办件事,琅環君就麻烦你们照顾了,切记,要贴身护着。”
说完便将乱世古琴收起,踏剑而去,原地只留下还有些没有弄清楚情况风、陆两人。
“什么情况?他刚才是说让我们去看着神君?”
“是……是吧?他好像是这意思?”陆竹笙也有点不敢相信,沈凛一向不喜欢他们离柳叙白太近,尤其是刚来神域那几天,可是将柳叙白看的死死的,甚至扣在未央庭的寝殿里不让柳叙白出去,怎么一下子就转变了态度,倒是放心起来了?
“搞什么名堂?这会儿不怕我和神君有什么了?”风知还更是有点生气,沈凛的不计较反倒让他难以自处,倏忽间的反转,让他十分好奇沈凛刚才在那个空间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突然……想开了?”陆竹笙摇摇头,他对柳叙白的心思一直很深沉,所以沈凛对他的敌意一直不大,但是这么多年,他可是没少见沈凛与风知还起冲突,就算不是因为柳叙白,只要二人共处在一个空间内,三句之内,必会吵的不可开交。
现下沈凛做出的让步,显然没有让他们反应过来,所以只能叹了口气,按照沈凛的嘱托,将后续的事情完成。
但是要怎么和柳叙白交代沈凛未归,这才是真正让他们头疼的事情,生怕没处理好,反倒是让柳叙白误会他们联起手来针对沈凛。
真是个烂摊子,陆竹笙心想,这沈凛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
好在沈凛走的快,趁着陆竹笙与风知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逃离了现场,直奔晚枫林而去,路上,他还是有些惴惴不安,毕竟宋景对自己发出邀约,一定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盘算,都云谏和叶溪曲始终是个麻烦,不然他也不会将柳叙白托付给风、陆二人。
白玉京与都云谏一战虽力有亏乏,但总不至于败的一塌涂地,自保或是牵制还是做的到的,叶溪曲若是对上风、陆二人应该也勉强能打个平手,只有势均力敌的牵制,柳叙白才能安全。
接下来,就得他独自去面对了。
苍绿之色中突显一抹红意,如火焰般明媚绚烂的晚枫林近在眼前,沈凛将沧渊剑降下,踏着这满地的红叶徐徐向前,每一步都走的很是慎重,生怕在这层叠的枫叶下,设了什么可以暗算人的机关。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晚枫林曾是他与柳叙白定情的地方,选在这里是有什么意图吗?此地虽说离未央庭有些距离,但是也不算太远,若是出了情况,未央庭那边可以第一时间察觉。
在这样一个地方会面,实在不是什么聪明的选择。
“呦,魔尊来的挺快。”一阵烈风突起,卷起地上的残叶,沈凛伸手这趟这扬起的飞尘,待风静下后,宋景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应邀而来,也按照你的要求,并未告知任何人我的行迹。”
“说吧,你要做什么?”沈凛没有什么心思同他扯闲天,所以直截了当的将问题抛出,看宋景要如何作答。
宋景不紧不慢的坐在了树下的巨石上,然后悠哉的闭目听风,面色平静,似乎对于刚才引发的战局没有丝毫的感触,“既然魔尊如此有诚意,我也犯不着用那些低劣的方式困住你,来,这边坐,有什么想说的可以慢慢聊。”
若不是容貌有异,这风轻云淡的样子乍眼一看,像极了柳叙白,“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我以为,按照魔尊的性子,这会应该已经拔剑相向,非要取我性命才对,毕竟你恨极了我不是吗?”宋景侧目看向沈凛,见他还站在原地,便知他没有动手的意愿,所以便出言询问了起来。
“你当我不想?如不是你拿琅環君威胁我,你以为你还能站着同我说话?”沈凛此刻格外冷静,他很清楚眼前这个人心里的盘算,也深知,现在若是出手,对自己没有好处,而且会伤及柳叙白。
“看来还是神君教的好,如此难训的烈狼居然也能训成家犬。”
“不过,这也是我欣赏你的一点,接受速度很快,不像那帮迂腐的老古董,只知道循规蹈矩的做事。”宋景淡淡道,他随便从手边摸了一片枯败的残叶放在之间揉捻,任由那失去水分与生命力的叶片在压力下化为粉末。
沈凛闻言,发出一声冷笑,这算是赏识还是讽刺?对于宋景谜语一样的话,他已经听得厌烦疲累,从前在他还是佛莲化身的时候,宋景就没少用这样的手段引导他,“我不需要得到你的赞赏,它对我毫无用处,我没有雅兴同你在这里谈天说地,要干什么快说。”
“也是,除了神君估计这世上也无人能让你这么心甘情愿的受缚,既然你无心赏枫,那便聊正事吧!”宋景见他态度强硬,便也收起了那平静的面容,继而转为一种更加冷沉的状态。
“魔尊,我要向你讨一样东西。”
“你想要什么?”沈凛戒备了起来,但凡是宋景想要的,没有一件是平凡的,比如千叶主的身份,亦或是九重剑,沈凛有些想不通,自己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宋景这么在意。
“灵心道骨,神君放在你那里的灵心道骨。”宋景轻语道,嘴角的笑意缓缓浮现,“魔尊是了解我的,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此言一出,沈凛将眉头蹙起,他隐隐感知到了宋景的意图,柳叙白的灵心道骨,是自己最为珍视的东西,也是他与柳叙白之间最深的血脉羁绊,用这个威胁柳叙白,绝对是明智之选。
但沈凛细一琢磨,却马上领会了宋景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如果自己将灵心道骨给了他,那不就意味着,宋景可以自由的使用乱世?
乱世认主,现在除了柳叙白,无人能够驱动,加上神庭已经对宋景有了防备,根本不可能再让他接触到神骨,所以能够不经神庭且能调动乱世的,只有这颗灵心道骨了。
不等沈凛反应,宋景便上前一步,直接将灵力汇集在掌心,直直拍向沈凛,灵力流刺入他的胸口,开始将灵心道骨缓缓包裹,宋景的手向后微移,想要将灵心道骨引出。
原来当初柳叙白为他置换灵心道骨时,是这样的感觉。
痛,好痛,这是大脑中仅剩的一个字,身体僵直的站立在原处动惮不得,每一根经脉都牵连着传递着这撕心裂肺的痛意,他的胸口起伏不定,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快要被阻断。
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沈凛心中默想着。
可不知为何,这种痛感却没有让沈凛感到任何不适,脸上甚至没有显露出一丝痛苦,反倒是一种释然,那是一种亏欠被弥补的感觉,当初,他因昏迷未曾得见柳叙白是怎样怀揣着勇气,将满腔的希望寄托于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