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匕首刺入的刹那,他突然心里有一种轻松之感,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坏的决定。
从前他不敢轻易死去,是因为言涟和苏渺曼还在。
但是,这一次的行刺,是慕浮生安排的,若是他因此而消陨,慕浮生便不会迁怒与他们二人。
更何况,分身是个不错的人,萧止和玉兰台亦是,起码在将军府的这些日子,这些人都没有亏待过他。
也算是还了这恩情了吧?
玉兰台从萧止手中夺过剑,三两下便将那人的头颅斩去,分身则紧紧抱着柳叙白已经有些发软的身子连声呼唤,“柳先生!柳先生!”
“没……没受伤吧?”柳叙白惨淡的笑了笑,他的脸色开始变得青白,对方在短刃之上淬了毒,伤口处传来了一阵刺麻之感,继而这种感觉变开始向内蔓延,整个身子都开始发烫。
“萧止,去叫郎中来,兰台,你去我房里,拿些止血的药物!要快!”分身将柳叙白抱起,快步走向房间。
“柳先生,你撑住。”他轻声安抚着柳叙白,但是这毒发作的极快,此刻柳叙白感觉他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火焰之上炙烤,血水的不断溢出,让他的身体也开始失温。
分身原想查看一下柳叙白的伤势,但当手触及到他的衣带之时,却又犹豫了起来,“柳先生,我需为你宽衣,可以吗?”
“上将军,别救我了……”柳叙白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内里却烧的难受,颤抖的双唇已经无法连贯的将话讲出。
这句话,沈凛曾在将离口中听过一次,那是柳叙白在弱水牢中的求死之言,他知道,柳叙白之所以能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因为他无力改变现状,又不忍心看事情继续恶化,所以才想以自己的死亡,将这场闹剧终结。
可这句话对沈凛的伤害,不亚于万箭穿心。
分身见状,也不再与他多言,将柳叙白的衣裳褪去,查看着他背后的伤口,只见创口处泛起青紫之色,破开的皮肉正涌出黑色的血水。
“先生,匕首上有毒,恐怕等不及郎中来了。”分身站起身,从房间内寻了几张干净的软帕过来,然后对着柳叙白说道:“冒犯了,你忍一下。”
说完便将软帕垫在伤口处,以唇舌吸吮之力,将患处的毒血吸出,待血水即将浸润到最上层之时,他便停了下来,更换其他未被污染的帕子继续覆上,重复着这拔毒之法。
沈凛看着,心中明白了分身的打算,如果直接用嘴去拔毒,恐怕自己也会被毒侵染,隔着软帕便可在取毒的同时,确保自己不会因此而被毒液倒灌。
“上将军……”尽管这样确实可以将一部分毒素吸出,但这并不能减轻柳叙白身上的痛苦,他虚弱的对分身说道:“不必……费心了。”
但分身却没有终止救治,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行为,直到伤口处的黑色血水转化成温润的红色,他才停了下来,这时玉兰台也将药品送了过来。
“柳先生怎么样?严不严重?”
“不妙,这内里的毒素虽然引出了大半,但是这皮肉处还是泛着青紫色,恐怕……需要将这些伤肉割除,才能保他一命。”分身从容不迫的清理着伤口,而后将腰间的短刀递给玉兰台,“我按住他,你来。”
“柳先生能受得住吗?这没有药物麻痹,活体割肉,会疼死的。”玉兰台有些迟疑,但是分身却坚定异常的答道:“快些,他等不了了。”
“他不能死,我要救他!”
玉兰台见状,也不敢再耽搁,马上将随身带的酒壶打开,将酒水浇筑在刀身之上,而后放在烛火之上炙烤消毒,待一切准备完毕之后,他便走了过来,对分身道:“那……你一定要按住啊。”
“嗯!”分身先是将柳叙白的双腿以衣带束在床脚,而后便坐到了柳叙白的身前,将他上身抱紧,“柳先生,得罪了。”
玉兰台的刀刚刚落下,柳叙白就惊叫出声,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痛意刺激的颤挛不止,“啊啊啊啊啊啊啊……”
“先生,先生!再忍忍,很快……很快就好了!”分身看着怀里已经汗水如瀑的柳叙白,心疼不已,但是现在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不然他怕自己会心软叫停。
“唔——唔啊啊啊啊!”柳叙白的泪水混杂着汗液一起淌落,手指攀攥着分身的衣角分毫不敢松开,不经意的抬头,柳叙白却看到了分身已经红了的眼眶,他似乎……哭了?
“柳先生,你若是疼,就咬我好不好?”分身将胳膊送到了柳叙白的口边,希望他能通过这样的方式,减缓自己身上的痛苦,但柳叙白却将头别了过去,用嘴咬住一旁放置的被褥。
他……是不忍心伤害分身吗?沈凛看着心疼的很,那种不愿依靠他人的样子,与现世的柳叙白一模一样。
好在玉兰台的手快,没两下就将患处的坏肉除尽,这时候萧止也带着郎中匆匆赶来,一见这血腥的场面,郎中瞠目结舌。
这时的柳叙白的意识已经模糊不清,恍惚之余,他只能听到郎中与分身的一些对话。
“好在上将军处理的及时,这毒没有深入内脏,我这就替这位先生上药止血。”
“那……他可还有性命之忧?”
“没有,剩下的毒已不足让他致命,只是需要些时日逐步代谢,这骨痛之症也还会伴随几日,上将军还需将他束好,以免他熬不住,生出伤害自己的念头。”
“好,多谢。”
而后,柳叙白便陷入了昏迷,万籁皆寂,但下一次的清醒,则是因为余毒造成的骨痛,那种要将身体撕成两半的痛意,让他在梦中依旧无法寻得一丝安宁。
“呃……”柳叙白闭着眼睛,口中呢喃着,他原想换个姿势来减轻自己身上的痛觉,但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紧束着,完全动弹不得。
他睁开困顿的双眼,便瞧见了身上被层层捆绕的布带,尽管他知道这是分身的好意,可这种捆束,让他倍感不适,他在床上翻滚着,想要挣脱,但越是挣扎,内里的痛意就越发清晰。
这种毒柳叙白是了解的,这是败骨散,平日并不是用作暗杀,而是用于拷问,先是如烈火焚身,再是骨髓刺痛,极少有人能熬的过去。
还是没能死去啊……柳叙白苦笑着,错失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心中惋惜不已。
身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无法动用气劲将布带震断,一个不留神,他便从床榻之上栽了下来,身子重重的摔在地面之上。
“啊……”这一下刚好触及到了伤口,柳叙白倒在地上,用力的呼吸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好受一些,可身体不断传出的阵痛让他没有时间继续休息,头上的汗水不断滴落,他头撞击着地面,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了结自己。
“柳先生?柳先生!”正巧这时分身从门外进来,一看柳叙白倒在地上,便赶快将他抱起放回床上。
“上……上将军,你赐我个痛快好不好?我受不了,我好疼……”柳叙白仰躺着,眼中充满了乞求,骨缝之中像是再被千万只虫蚁啃食。
分身没有说话,而是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先生别说傻话,郎中说了,很快,很快就会好的。”
“兰台请宫中御医给你开了止痛的药,你吃下去,吃下去就不疼了。”说完便将刚刚取回来的药丸拿了出来,想要给柳叙白服下。
“我不吃,吃了就得继续这样苟活着。”
“我受够了……真的够了”这种充满希冀的话对柳叙白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的眼角滑落一颗清泪,避开了分身喂药的手。
“不要再折磨我了。”
“放过我吧!好不好……”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不知为何,分身的关心,却让柳叙白内心升起一丝委屈,他并不是在抱怨现在中毒后的痛苦,而是在倾诉自己多年来积压的情绪,分身现在的行为,就如当初的慕华辰一样,哄着骗着要他活下去。
可这话在分身听来,却是另一种意思。
他以为,柳叙白是在抱怨他,抱怨他利用各种方式让他留下来。
此刻柳叙白哭的不能自已,比起身体的不适,现在混沌难明的心境令他更让他感到困苦,他没有答话,而是躺在分身的怀中抽泣着,将那从不显露在外的软弱,毫无保留的呈现了出来。
分身见布条已将柳叙白勒的呼吸都困难,便顺手将其解开,以手臂为缚,将起抱躺在床榻上,看着他额头上的红肿一片,便后轻声抚慰道:“柳先生,你别伤害自己,好不好?”
“吃药吧,好吗?”
见柳叙白还是不听劝,分身便只能强行将药丸塞入他的口中,而后沉默一阵低声道:“等先生好起来,我就放先生走。”
“先生想去哪里都行,我……我不会再干预了。”
“所以先生,你马上就自由了,你要撑下去啊……”
这一句,让一直哭泣的柳叙白突然停了下来,他泪眼婆娑的看着分身,脸上表露出惊异。
没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从未。
含在口中的药丸逐渐化开,苦涩之中夹杂着蜂蜜的丝缕甜意。
他望着分身同样通红的双眼,原本的怨气竟烟消云散。
他……是在可怜自己吗?
还是……在心疼自己?
柳叙白轻嚼着口中的药丸,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他常年出入声色场所,见过百样人,言语可以作假,但眼神却不能,他在分身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想让他活下去的期望。
为此,分身选择了退让,给不了他一个归处,那就还他自由。
柳叙白似乎在那无底的深渊之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无论这话是真是假,都足以让他暖心许久。
左不过,就是再被骗一次罢了。
但这微末的星火,却足以点燃柳叙白那早已化为灰烬的希望。
自这天起,分身就没有再离开柳叙白一步,保持着这样的状态陪了他多日,生怕一个不注意,柳叙白就又出现自残行为。
柳叙白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每至深夜更是疼的辗转难眠,分身的心也同样被牵悬着,便是柳叙白因为疲困睡去,他也不敢合眼。
萧止更是实时待命,只要分身有所吩咐,他便马上执行。
随着时日渐过,柳叙白体内的毒素被消耗的差不多,入夜之后也能安睡整夜,一直为此忙碌的三人也才终于得了时间轮班休息,现在柳叙白已无需贴身管束,分身便在一旁的地上打了个地铺继续看护,直到柳叙白彻底康复,他才搬回自己房间。
这些,柳叙白都看在眼里。
分身的真诚,正在逐步敲开柳叙白紧闭的心门。
这日,柳叙白起了个大早,刚推开门,就看到萧止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心不在焉的浇着院中的花草,水早已漫出花盆许多,他还一个劲儿往里填水。
“萧侍卫,这样浇下去,花就死了。”柳叙白轻笑道。
“柳先生您醒了。”萧止将手中的水壶一放,走到他身边,欲言又止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听将军说,您要走了是吗?”
“嗯?你家将军何时对你说的?”
“昨日,将军说,先生身体好了,就要去云游四方,说等先生醒来,就让我替先生收拾行囊。”萧止越说,情绪就越是激动,“将军还说,盘缠已经给您备好了,若还有什么需要,同我讲就行,我一定办妥。”
这是分身当日的承诺,柳叙白原以为这不过是骗他服药的借口,没想到分身竟然真的兑现了承诺,看萧止的表情还有发黑的眼圈,恐怕他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彻夜难眠。
“萧侍卫似乎很舍不得我走?”面对萧止这样的孩子,柳叙白没有耍弄任何话术,而是直截了当的问了起来。
“嗯,我很喜欢柳先生,而且,柳先生还救了我一命,我……我还没还这恩情。”
“但是将军说了,我不能用任何方式挽留先生,一切,都要听先生的。”萧止说完便低下了头,也不知是否在偷偷落泪。
这种被人惦念的感觉,如同一股暖流冲涤着柳叙白的心房,他揉着萧止的脑袋继续说道:“那,你家将军呢?叨扰这么久,总要辞行才符合礼数啊。”
“不知道,一大早就没看到他人。”萧止哑声道。
是故意躲出去了吗?柳叙白心道,他看了一眼还没有抬起头的萧止,便温声说道:“那我去寻他。”
分身能去的地方不多,第一楼晚间才开张,所以首先排除,玉兰台今日当值,所以也不可能是在玉府,那分身可去的,便只有那个不分昼夜都在营业的面摊。
当柳叙白去到面摊之时,分身已经在此坐了多时,桌上的素面未动,盛放散酒的酒壶倒是摆了一桌。
这大白天的,就喝这么多?
柳叙白刚刚靠近,就听见分身唤一旁的伙计继续填酒,他二话没说,直接坐在了分身旁边的座位,而后对着伙计朗声道:“来碗素面。”
“柳……柳先生?”分身听到了柳叙白的声音,赶忙将视线转移了过来,柳叙白冲他宛然一笑,便道:“好巧,出门吃个便饭,也能碰到上将军。”
“是……好巧。”分身知道柳叙白是有备而来,但他并不想将话说明,所以顺着话意附和了一句。
“上将军怎么不动筷,是不合胃口吗?”这样的对话,恰如当日,柳叙白双手托腮,盯着分身等他回答。
分身苦笑了一声,便道:“先生就别取笑我了。”
“先生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可是收拾好了?”
“嗯,收拾好了。”柳叙白用筷子搅弄着还冒着热气的汤面说道,“不过我还没想好要去哪里,不如上将军帮我想想?”
“我就不替先生做选择了,先生喜欢自由,所以目的地,不应由我来定。”
“想去哪里都行,若是盘缠不够,我可以再加。”
“先生当日救了我和萧止,此恩此情没齿难忘,以后先若是需要我,尽管知会。”
“这些时日,给你添麻烦了。”分身说完,便将新上的酒再次注入杯内,然后一饮而尽。
“我没想到,我的请求会让先生这么难受,是我太过自私了,请先生见谅。”
分身对于柳叙白当日的言论还是很是介意,他一心以为,是自己让柳叙白动了轻生的念头,所以为此自责了很久,这也是他避开柳叙白独自出来的原因。
他没法面对柳叙白,似乎单凭一句道歉,并不能将他心中的愧疚表述完全,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见,相忘于江湖便好。
柳叙白将手中的筷子放在一旁,歪头打量着分身,这自由,确实是他想要的,但这不由分身说了算,而是慕浮生决定的。
他既然活了下来,那么投放引心痋的任务,就还需要继续。
但这一次,柳叙白的心态却发生了变化,他被分身的真诚打动,这字字句句,都是发自肺腑,没有诓骗他的意思。
萧止今日的样子他记忆犹新,他与分身一样,脸上写满了不舍。
“上将军,我有一个问题。”
“你我相识,仅仅只是第一楼中的一场赌局,我生如飘萍,浮摇不定,不过是卖艺为生的下贱之人,你为何会对我这样一个琴师礼遇如此在意?”
分身看着天空的白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那倒不妨将话说开。
“先生想知道?”
“我与先生的结识,可能要更早。”这话中所指,便是那初雪之时的匆匆错身。
“第一楼初见之时,是被先生的容貌吸引,先生天人之姿,确实能让人一眼难忘。”
“而后,先生在第一楼时为了赠曲致谢,我发现,先生的故事都在琴中。”
“我想交先生这个朋友,也想知道先生的故事,我说过,先生的曲中,有渴望安定的意思,但是我不曾同先生讲过,在这曲里,还有说不尽的无可奈何。”
“是被裹挟后的无力与妥协。”
“这与我很相似,上将军之名对我而言,已经是枷锁,我被困在这玉泽州,无法离开,被迫在这朝堂之中被人编排。”
“我想让先生留下来,这样我就不会显得那么可悲,至少,有先生为伴。”
“我这里虽是简陋,但至少可以给先生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必再飘摇不定。”
“但是,我错了,我不该用自己的私心捆绑先生,我既知不自由有多痛苦,为何还要用同种方式来让先生屈从?”
“所以,我愿意成全先生,就请先生替我看看外面的大好河山,寒濯此生恐怕是无缘得见了。”
这话说完,柳叙白也完全没了胃口,他没有答话,而是默不作声的思考着。
这话,他听不出一点虚假的成分,结合分身之前种种的行为,柳叙白的心又开始摇摆不定,深处在虚情假意中多年,除了言涟与苏渺曼,他还没有感知过如此令他动容的诚意。
分身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感同身受,都是一样的可怜人。
“上将军,我教你的曲子,你还未曾学会,这琴,我赎不回来。”
“什么时候将军学会了,我再走不迟。”
看到这里,沈凛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看来分身的诚意还是打动了柳叙白,这一次,柳叙白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但这同时,也是悲剧的开始。
自从柳叙白答应不走之后,将军府也热闹了起来,萧止更是喜不自胜,闲来无事的时候,也喜欢跟在柳叙白的身后听曲,若是兴致起来,还会让柳叙白教他。
或许是怕柳叙白长时间在府中待得苦闷,分身便时不时的约上玉兰台小聚,萧止跟着柳叙白,自然也沾了不少光,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没什么比能经常出去玩要更开心了。
“柳先生。”分身站在门外向内望着,顺手敲了敲开着的房门以作提醒。“收拾好了吗?可以走了。”
柳叙白将放在桌面上的古琴背起,然后略带调笑的说道:“上将军托人唤我一声便好,怎么还亲自来了?”
分身的脸有些发烫,他很是不擅长表露自己的心意,所以只能以这种笨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对柳叙白的关心,“习惯了亲力亲为,吓着先生了是吗?”
“怎么会,快走吧,免得让玉统领等的着急。”
今天是要出去了吗?沈凛跟在他们身后,他记得萧止说过,以前自己经常会外游,想来这次应该也是如此,走到回廊处,柳叙白溘然停下步伐,看着还在前行的分身没有说话,分身行出一段后发现他没跟上,便又折返回来询问。
“先生是忘记带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去拿便好。”
“没有,没有忘带什么……”柳叙白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他抬起头先看看分身,继而又将视线环绕着院落一周。
“只是突发感慨,上将军邀我前来教琴,这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许久。”
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草一木,这种平静的生活,让他逐渐忘却自己还是锦瑟的事情。
他是柳叙白,玉泽州中的一名琴师。
“先生是不是待得不自在?我这府邸确实比不上其他人,先生要是觉得委屈,那我在玉泽州为先生购置一套新的宅院可好?”分身说话的时候,丝毫没有遮掩他的歉意,似乎在他的认知中,柳叙白愿意留下已经是万幸,所以他一点也不想怠慢柳叙白。
“叫我琅環吧!我的小字,我们认识这么久,不必这样生疏的。”柳叙白温声道,“这里很好,我之所以感慨,是因为我在上将军这里,寻到了一丝宁静,可以让我心神不乱,安静的享受每一天活着的日子。”
这话倒是不假,对于柳叙白来说,每个人的接近都存在着目的,皮囊美色、执行能力亦或是计谋头脑,大多人都不是因为他本人而产生兴趣。
分身则不同,柳叙白能感觉到,在分身的心里,他竭尽所能的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兑换成现实,不单单的是为了取悦自己,更多的是希望自己能因此而感到安心,尽可能的将此处布置的舒适,让柳叙白觉得,这里不只是一个短暂停留的地方,而是一个家。
这个时候的柳叙白,已经发觉了自己的转变,他原本是带着任务而来,分身对他根本没有防备,只要他愿意,任何一个时刻,他都可以将引心痋种入分身的身体,但是他犹豫了。
因为他贪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敢轻易将这易碎的梦瓦解。
即便他知道,那个名为归处的梦终究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