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帮我把之前存的酒取出来!”
光头大汉,其实按年纪来算应该叫光头大爷,也就是石老板,手也算得上有一把子劲儿,拍得老梁后背邦邦作响。
小石姑娘轻快地应了一声,又喊店里帮忙的伙计拿了酒杯来,饭桌旁多了两个人,便一下子显得热闹起来。
严豫川怕陈觅不大习惯,反复示意,实在接受不了可以带他先撤。
陈觅眨了眨眼睛,倒是对这副场景接受良好。
人家聊天的重心又不在他身上,他乐得蹭一顿饭了。
免得严豫川回家去还要绞尽脑汁地在厨房站一下午。
事实证明,陈觅还是乐观的太早了。
石老板和老梁寒暄过几句,就开始照例问候严父严母,最后话题一转,自然而然就落到陈觅身上来了。
长辈面前,陈觅也只得撂下筷子,跟着严豫川一起喊“石叔”。
搞得陈觅有一股子错觉,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站在爷爷身后,大人问一句,他就乖乖答一句的场景。
“……我就说吧,长成这样,肯定是混血,嘿,你还不信!”
石老板也觉得新奇,他第一错眼还给人认成小姑娘了,你别说,还真别说,混血儿长得就是不一样,这高鼻子白皮肤,这蓝眼睛,比有些小女孩儿长得还精致几分。
“你妈看了绝对喜欢。”他自顾自地给酒杯满上,大马横刀地往那儿一坐,顺手拍了拍自家闺女的肩膀。
“对了,打个电话问问你妈,啥时候回来,要不要给她留饭。”
石老板一拍自己锃亮的脑壳,突然想起来问。
“唉,难得见的你还能惦记我——”
一位跟小石姑娘长得极像,像到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的中年妇女,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兜,边推门边说着话进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陈觅看这位总觉得莫名眼熟。
不过母女俩确实从模样到神情都像极了,就连见到严豫川都是同款的眼睛一亮。
——也许是俩人长得太像了吧。
陈觅神游两秒,就看见严豫川起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颔首喊了声:“二姨。”
说是亲戚,原来是这么个亲戚法子。
怪不得眼熟,仔细看来,真和严豫川的母亲大人——梁女士有几分相像。
陈觅表面上跟着乖乖喊人,外边儿一大圈子长辈,这人实际在背后悄咪咪勾严豫川的手指,被严豫川反手安抚性地拍了拍手背。
看来确实是关系还不错的,不然严豫川也不会带他来的。
短短几个月,陈觅心里就对站在他前面的人多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凭着这份信任,他也就老老实实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至于这份依赖是哪来的,陈觅下意识地没有深思。
严豫川总不会害了他的。
陈觅想。
大不了把他卖掉,就他这个体重,论斤卖都卖不上价钱呢。
他想着想着,把自己给逗乐了,眉眼弯弯,更显得比实际年纪小许多。
石母把厚重的外套一脱,搭在椅背上,环视屋内一圈。
屋里都是她熟悉的人,俩孩子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多这么一个长相显眼的陈觅,自然逃不过石母的眼睛。
只不过石母是越看越喜欢,她以前做梦都想有个能跟洋娃娃似的小孩儿,男的女的都行呀。
结果闺女随了她,是个以一顶八的利索孩子,从小就跟小大人儿似的,拔尖儿的独立和有主意。
打扮她?人家才嫌弃幼稚呢,死也不肯任她折腾。
石母那种想要打扮洋娃娃的心思自然落了空。
虽说是自家娃最好,但不妨碍她看见漂亮孩子实在喜欢啊!
石母也是个自来熟的,况且本来就喜欢年轻孩子,自然而谈地就把陈觅搂了过去。
这回换严豫川在背后偷偷勾陈觅手心了,大约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放心。
这也是为什么严豫川没有第一时间带陈觅走的原因。
他这位堂姨,从来就是最疼孩子的,几乎算得上十里八乡都有名的。
严豫川总是惦念陈觅喊“妈妈”的那个晚上。
那种委屈的神情——严豫川至今都忘不掉。
至于他自己的母亲,梁女士,其实算不上多会照顾孩子。和严父略显高压的政策不一样,梁女士对他一直都是放养和支持的态度居多。
不知道陈觅喜不喜欢,也许热闹一点会让他心情好些呢?
严豫川眼也不错地看着被石母拉住手的陈觅,神情堪称专注。
以往这种专注的神情只会出现在实验室里。
害得小石姑娘都纳闷地往这边看了两眼。
她眯起眼睛。
不对劲,这两人十分有二十分的不对劲。
陈觅那边被扑面而来的“母爱”溢了满怀,一时间居然有点磕巴。
磕巴?他上一次磕巴是什么时候了,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只感觉自己的社交技能在这种全凭直觉的关怀下统统作废,石母这种大起大落、大开大合的性格他更是招架不住。
什么甜言蜜语,那是一个字也憋不出来了,陈觅甚至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要说什么,只是石母问一句,他答一句。
这也不能够怪他,自从爷爷奶奶离开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接触过这种类型的关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