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越来越小，室内最终寂静到，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

煎熬的等待中，何听甚至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从胸腔发出。

他不知道这个理由，能不能瞒过陈觅。

但总要试试。

“安排好了？”

“CC知道你这么污蔑她吗？”

“如果你们真的换过分工了，我昨天就应该接到汇报。”

“而不是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个消息。”

陈觅怒极反笑，蓝色眼睛仿佛结上一层薄薄的冰，见不到以往的笑意。

“你知道这些项目每次都会有人私下里再报给我一遍吗？”

“你以为我远在国内，就真的完全放手了吗？”

他起身，精准地从一沓纸张里，翻出一张密密麻麻打满字的策划案。

“明天晚上就要上第一次线下沟通会议了，主摄一栏上还写着你的名字。”

“你……”

陈觅俯身，把手里所有的纸都拍在了何听脸上。

“哗啦”一声。

几张白纸四散落下的一刻，陈觅突然感觉，喉咙有一股熟悉腥甜。

现在吐血也太短自己气势了——他本想咽下去的，奈何实在恶心，猛的咳嗽两声。

一抬手便是满掌心的血。

红得刺眼。

何听是第一次直面陈觅吐血。

陈觅把策划案拍他脸上就震惊过他一次了。

这件事确实是他办的不太对，他本来还在思索怎么让陈觅消气，结果听到咳嗽声一抬头。

几滴鲜血就在他面前缓缓落下，红得让何听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他甚至有一秒钟在想，这是不是陈觅在开玩笑？在恶作剧？

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

然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陈觅绝不是会拿这个开玩笑的人，但手脚中的血液仿佛都结成了冰，连动作都僵硬的不成形状。

比他起身更快的是严豫川。

感受到身后牢牢支撑的手，陈觅不动声色地冲严豫川摇了摇头，随手抽过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净每一根手指。

电话铃声响得适时，是日常来汇报的CC。

平日里，陈觅跟她都是信息沟通，今天属实是特殊情况。

她刚收工就接到了一则意外消息，看了国内的时间不过晚上五六点，猜想陈觅应该还没有休息。

话筒里的女声冷静而清晰：“陈哥，何听原定是昨天晚上的航班，Izzy去接他没接到。”

Izzy是今年新加入的小助理，专门给何听打辅助。

“那你接替一下这个项目吧，前一版过审的方案你手里有吗？没有的话让Izzy发你一份。”

“这一次拍的好，明年的新春刊就可以试试了。”

CC本以为只是接替何听开会，听陈觅的意思，居然是接手整个项目。

虽然这次的合约是和整个工作室签的，并没有指定主摄，但临时换主帅，可不算多见。

即便有些惊讶，但这个项目是她之前就为自己争取过，想要尝试的。

只要有机会抓住，她就不会退却。

“好，我回去再做准备。”

“还有今年圣诞季，N刊的主编联系我们……”话还没说完，被陈觅打断了。

他属实不愿意打断人说话，但眼下明显不是细聊的场合，而且他觉得自己又有些轻微缺氧的症状，实在说不出更多的句子了。

何听在一旁，即便听不见CC说了什么，但陈觅的话可是清清楚楚。

跟着陈觅工作了五年，他有多么说一不二，说话算话，何听是相当了解的。

但比丢失项目更可怕的，是陈觅从未有过的冰冷态度。

这一瞬间，何听感觉自己如坠冰窟。

“如你所听。”陈觅挂下电话，闭了闭眼睛，强行压下心底的失望，“你的理由我不接受，请回吧。”

窗外风雪更大了些。

陈觅垂下睫毛，没有回头看过任何一眼。

他感觉自己再晚一秒都要撑不下去了，于是猛地推开卧室门。

严豫川自然一副心思都挂在陈觅身上，更不会分给无关人等什么目光了，紧接着就跟进去了。

谁料刚一进去，强压许久的咳嗽声就彻底克制不住了。

撕心裂肺之余，满身戒备的陈觅下意识抗拒了一下身边靠近的不明人士，直到瘦的突出的腕骨被熟悉的温度握在掌心，才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哥？”他勉强止住呛咳，因痛苦而弯下的脖子脆弱到仿佛一碰就碎，从眼眶到鼻尖都红透了，嘴唇却还是白的，抬起眼睛像是在寻找熟悉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