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靖呆住了,隐渊一把将小元臻抱过来,径直回了房间,一窝蜂的人也随着他进了房门,没人在意门外呆愣住的少年。
太医来给他医治,说是吃多了积食,以后的食量减少些,应该会好一些,然后开了一堆药膳的配方,拎着箱子走了。
药药药,又是药,小元臻这几年里,几乎就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如何能强壮起来?
元靖不想让自己那么不懂事,明明是弟弟身体不好,所以受到了更多的关注和关爱,自己身为兄长,理应跟父母师长一起关心疼爱他才对,而不是在心底隐隐的失落。
可是他从刚出生到母后怀上简誉的这几年,夫子和师傅们都极尽阿谀奉承,母后也一向是鼓励夸赞自己。那时师父也并非常驻宫里,只是回宫述职的时候,随口问一下:“阿善,功课怎么样了?”然后自己跟他汇报一下练功的进度,和就近发生的政事观点,师父偶尔指点一下而已。
他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很好。
但有了简誉之后,两位师父开始常驻皇宫,简誉从一出生就与师父频繁接触,而他却因为相处的机会多了而感到压力陡增。
他因为面对大师父的时候压力过大,总是会紧张到嘴瓢,大师父嫌他没有出息,一点没有皇家子弟的风范。而他在父皇和师父提问的时候,说出的答案往往与他们所想也并不相符,渐渐地他越来越没有信心。
在一次大师父问及政见的时候,他撒了谎,且被大师父和父皇看穿,被大师父更严厉的批评了一通,他简直难堪的想要钻到地缝里去。
在他走出门之后,听到了屋里两人对话的声音:“皇帝,同样的事,简誉就算做不好,他也不会推卸责任。阿善资质不好,没想到品德上也有缺陷,与其白费功夫,不如全力培养一个。简誉是命苦,要怪,只怪他生在皇家吧,祖宗将皇位传到你这一代,是要你选出对国家发展更好的下一任君主,元国的万里河山,不可交给平庸之辈。”
“兄长说的在理,阿善的许多政见,确实很不成熟,跟着朕处理事情也这么久了,竟没多大长进。罢了,等简誉大一点,看看他的想法如何吧。”
里面静默了片刻,隐渊的声音压低了些:“皇帝,身在这个位置上,不是你可以儿女情长的身份。你看看你父皇,你祖父,有多少儿子?你连他们的一点儿零头都没有,皇嗣关乎的不仅仅是你们家族的血脉,更是万千黎民的指望。倘若你还可以有其他的儿子,我也不用这么费心的去教简誉,我跟你说句实话,对简誉这个病弱的孩子,我也不舍得下了功夫捶楚,其实他已经足够懂事。若是你能有别的皇子,江山也不愁后继无人,你以为历代每一任皇帝,都对自己后宫里的三千佳丽爱的死去活来吗?不都是为了皇嗣?”
元玦的声音有些冷了下来:“兄长的话,说多了。朕与梓童两心相许,一路扶持走到现在,朕实在不忍负她。朕知道,或许在你们所有人看来,朕沉迷于私欲,不是一个有格局的皇帝。可是当初父皇选我为太子之时,我就跟父皇说过,我这一生只有梓童一人,不会为了后嗣纳无数后宫。兄长也看到了,梓童的身子骨弱,其实不宜生养,可是她却还肯为了朕,不顾身子又生下了简誉。朕只想说,既然事情发生了,我们只能尽力去想解决的办法了。简誉如果能成才,那固然是好,如果这孩子挺不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又弱了下来,“再,再慢慢教阿善为君的道理吧。”
隐渊十分不认同他的想法:“国家大事面前,皇帝实在过于儿女情长了。”
亲眼看着大师父拂袖而去的背影,元靖也攥紧了裤腿。
他是因为害怕大师父,心里很紧张,所以才下意识的扯谎,却又因为扯谎而被更加否定……
自己就像是一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没人在意一个皮球的想法和心情。
元靖还在想着过去发生的事发呆,又听到屋里隐渊毫不避忌的声音:“还不都是阿善,整天给他喂吃的,一说他,他还歪理一大堆,简誉的身体能随便喂食吗?简誉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都要严格的把控,阿善呢?每次还问他想吃什么,他才几岁?怎么能知道自己想吃什么?还不是贪嘴,阿善喂他什么好吃,他就不肯吃补药了。以后你们交代着点,少让阿善再偷偷摸摸给他喂吃的。”
里面熙熙攘攘,元靖其实很想进去说一声:简誉还烧着,需要安静的睡眠环境,能不能出来吵?
元玦走出了门,态度还算和善:“阿善,这里有我们,你回去做你的功课吧,这两天为了陪誉儿,你的功课也落下了不少。”
元靖隔着门扉看了一眼里面,却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他行了礼节,低声道:“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