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只有冰凉的冷风围绕着他,他始终没有师父离开他的真实感。他一直想着当时看到别人给他整理遗容,给他穿上寿衣,把他放进棺椁中,都忍不住一遍遍在脑海中想,自己的师父,真的死了吗?他那么高大,那么威风,从小到大,一直操心着自己的大小事。父皇母后在世时,师父一直对自己十分严厉,自己在师父的捶楚下长大成人,偶尔却又能感受到慈爱和在意。父母辞世后,是师父站在自己身后,为自己撑起一片天,是师父一次次敦促自己成长,宽慰自己的心情,在危急时刻,用自己的性命来保护自己。
师父……
元臻回想起自己幼时刚有记忆的时候,大师父就一直对自己非常严厉。他最开始手把手教自己强身健体,后来自己身体好些了,他便很少给自己缓冲和习惯的机会,难度一层一层叠加上来,幼小的人儿无法承受,成日里被他拎着藤条教训。
他经常不能吃饱穿暖,冬日里也要穿着单衣练功,汗水黏嗒嗒的贴着衣服,风吹来,刮的脸生疼,偏偏湿衣服又沤在皮肤上,难受极了。
他一边练剑,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自己已经练了这么久了,胃里又实在疼得岔气,胳膊也举不起来了,求求师父,应该可以让自己歇口气的。
可奈何太怕大师父了,等他开口,又足足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师父,誉儿好冷,胳膊也快举不起来了,能不能让誉儿歇口气?”
大师父站起身,手上还拎着藤条,他吓得直哭,动作上也不敢再停,可他的乖觉并没有让他消气,大师父走到他跟前,打飞了他手中的剑,一脚将他踹倒:“练个剑练得歪七扭八,我还没来得及教训你,你自己还敢凑上来讨打,好,我成全你。跪下!”
小元臻委屈的呜咽,也不敢再哭出声,老老实实跪好。膝盖硌在青石地上,硌的生疼,把屁股撅起来,咬紧了自己的小肉胳膊,准备承受新一场的酷刑。
“人不能一味贪图享受和满足,过饱过暖都容易让人生懒惰之心。简誉,你自小就身子弱,若不付出比旁人多百倍千倍的努力,只怕以后生机渺茫。”
大师父的话,小元臻听不懂,明明父皇母后疼爱自己,祖父祖母甚至是溺爱自己,哥哥也宠着自己,自己可以像以前一样,做个娇贵的小皇子,为什么会‘生机渺茫’?大师父整日这样严厉的对待,才是让他觉得真委屈的。
隐渊叹息看着他抖动的小背影,知道现在说这些,孩子也不懂,便不再多说。藤条搁置在他肚皮上,将他往上一挑:“偷懒耍滑头,我就罚你三十,报数!”
对这么个小孩子,隐渊嘴上总是不留情,但手上却很有准头,知道怎么打能让他疼,但又不会伤筋动骨。
孩子是皇帝皇后亲生的,两人都舍不得下狠手对待自己体弱的孩子,隐修又是一向的乐天派,遵循大家都是第一次来这世间,活得开心就好的原则。只有隐渊能狠下心肠,逼着他将自己的弱势不断加强,甚至变成自己的长处。
“咻啪——!”三根手指粗的藤条夹着风声抽到小元臻的屁股上,孩子还小,皮肤很嫩,一藤条下去显得格外厉害。小元臻压抑的闷哼一声,嘴角已经咬碎,臀部肿起一条青紫,没几下伤口就交叠破皮,身下一片血污,皮肉绽开,一个又一个黑紫的口子舀舀流着血。
“兵书、史书一摞一摞的摆在你书桌上,你书也看不懂!功夫也练不好!要你有什么用!你再不用心,我就一鞭子抽死你!也省得你在这世间受罪!”隐渊恨铁不成钢的怒吼声险些冲破小元臻的耳膜,他在背后看着小元臻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猛地一脚踹在他大腿上,“给我跪直了!这么点惩罚就受不住了?没用的废物!”
“啊——!”腿上被他一踹,牵连着臀部的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黑。小元臻重力之下飞出几米外,膝盖被刮破了皮肉,地上赫然几道血渍。待在地上滚了几圈,他只觉肚里难受的像是无数个钢丝将自己的血肉搅和在一起,张口喷出了一口黑血,趴在地上呻吟着,却怎么也起不来了。
隐渊看他不遵照自己的吩咐马上爬起来跪好,怒吼道:“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小元臻伏在地上,眼泪流出来,喘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些难熬的低诉道:“大师父,誉儿实在起不来了……”
“起不来?好,我倒要看看我们二皇子能不能起得来!”隐渊弃了藤条,从旁边拿过手臂粗的实木棍子向元臻走过来,小元臻看到那根棍子,吓得连连往旁边爬,惊吓之中哭声都变了腔,“大师父……不要……誉儿马上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