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回到以前进宫时住的偏殿,四处寻摸着,找到了一盘瓜果,她抓了一把瓜子,仰躺在躺椅里,双脚一翘,搭在了桌子上。
她回想着过往,其实欧阳谦的爱护是有迹可循的,尽管他再暴怒,可还是会保证她的安危,每次他还都不邀功,自己每每知道的时候,还真有种被保护着的错觉。
只是他说的太多了,为了她,还是为了一个死去的人,真真假假她已无力去分辨,也懒得分辨。她不想把人往坏了想,可也忍不住去想,或许就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觉得香,真到手了,估计没两天就腻了,男人不都是这么回事吗?
元臻打了他一百藤条,欧阳谦身后血红一片,他没听到儿子的声音,还以为他晕过去了,扒了扒他的头发,看到桌案上已经湿了一片。
元臻叹了口气,将他扶起来:“马上三十岁的人,你羞不羞?”
“义父,我该怎么办……”
“以前,义父对你残忍,是被人下了药的缘故,你却是为何?也被人下了药吗?”元臻扶着他到软榻上,检查了一下,伤口完全撕裂开,他堂堂一国之君,也不在乎礼节了,没宣太医,自己给他擦干净伤口上药。
疼痛伴随着委屈,欧阳谦呜呜咽咽的跟义父倾诉:“是儿子不好,外界的传言那么多,儿子只以为她是为了排遣寂寞,没想到她是被迫害的,心里不甘……想跟她和好,可是心里又很膈应,觉得我一直钟情于她,她却跟人厮混。于是我一边保护她,一边羞辱她,别扭的心,别扭的行为,持续了这么长时间。我每次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她就不说,每次都把我打出来。我以为她是没羞没臊,却没想到她的尊严都被我一次次逼问给打碎了……以至于后来,她遇到任何麻烦和困境,都从来不会向我求助,没有钱也不知道来找我,我送她东西,她也不肯收,什么都不肯要……每次有困难,她都在叫元帅,每次失控也是为了元帅……我要求她和好,她每次都冷言冷语,我问她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她就立刻跳脚,威胁我说,如果敢起了伤害元帅的心思,她会杀了我。”
“义父,一次一次又一次,我每次跟她服软,她都在讽刺我,我要跟她亲近,她也把我打出去,我一质问她,她就立刻变成一个刺猬……如果一开始,我知道真相,或者,我知道该怎么对待她,这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可是现在,她怎么都不肯回头了,难道,我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跟别人在一起吗?”
元臻无奈的摸着他的头发:“你啊……你知道她幼年发生过的事,也知道她肯定最在意名节,你怎么还用这么不上道的方法来刺激她呢?谦儿,休觐若真是贪图富贵之流,朕在一旁看着,别的人不说,元帅和林聪两个人,都对她是绝对的真心。你不在的那几年里,朕也劝了她好几次,如果有对她好的人,朕也不想让她年纪轻轻一辈子守寡。可是她每次都跟朕说,她这辈子全部的勇气,都用在和你相爱,与你结亲上了。说,你知道她有难言之隐,对于亲密之事很有排斥,永远把她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说你真的爱惜她,在意她的感受。还说,你是她一生挚爱,她不可能丢下你,另寻依靠,她不愿你死后成为孤零零的一座孤坟。”
欧阳谦从别人口中听到她这些年为自己所做的坚持,泪流满面,恨自己为什么真的会质疑她的品行。如果当初自己不是这样残忍的对待她,自己刚回来的时候,她还是那么软,那么甜,他们只会比以前更好,她不会因为不能依靠自己而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伤,自己也不会因为她不依赖自己而伤心,因为无法再与她携手共进而追悔莫及。
“后来过了五六年,朕担心她晚年无子,没有人在她膝下照应,又劝了她一次。她说,她不希望你们生前没有相爱几天,到了地下,还成为一座孤坟,待她死了,能跟你合葬,也算是个安慰。还说你对义父情义深重,她能在朕跟前鞍前马后的效力,你也会开心,还是想替你,为义父和筠姨尽孝道。”
元臻说出这些事,也颇为唏嘘,他虽然身体不好,但眼睛还算亮堂。碧洲成对她的意思,他也大致清楚,只是碧洲成守着君臣纲常,也怕柒休觐对他不是那个意思,不愿唐突。若是欧阳谦不在了,碧洲成可谓是个最好的托付,只是柒休觐就是那么认死理,偏要等一个不归人……
欧阳谦听他说完,更是泪如雨下:“义父,帮帮我……”
元臻看着欧阳谦在外面呼风唤雨,玩弄那些世家于股掌之上,现在却又露出了小孩儿的迷茫无助。
柒休觐正在偏殿里休息,她想等元臻空了,跟他求两道圣旨,口头说的都不算,还是要白纸黑字写明了才好。
元臻进去的时候,柒休觐的双脚搭在桌子上,正在嗑瓜子。
她看到元臻来了,脚从桌上放了下来,又去收拾地上的瓜子皮,元臻抬了抬手:“无妨,无妨。”
柒休觐又坐了回去:“义父,你们……谈好了?”
“谦王被我打了两百藤条,正昏睡着。”元臻清了清嗓子,“义父来陪你说说话。”
“两百?”柒休觐伸出了两根手指,惊讶的道,“您不会把他打残了吧?您打的哪儿啊?后背还是屁股?”
“……”元臻尴尬的道,“别说这些了,反正他还吊着一口气,大抵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