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走?”欧阳谦虽然一直都知道柒休觐不会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边,可听到她这么说,心底还是起了波澜,“你又要去哪儿?”
柒休觐带着熟练的笑意:“殿下刚回来,还不到一年时间,也许还顾念着以前年少时期的一点情谊,还能包容包容……时间久了,我这一无是处的老太婆……”柒休觐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殿下如果看妾身觉得厌烦了,能放开我,我自然是会感激着殿下的恩情,立刻就搬走。若是殿下,厌恶极了,要让妾身殒命,妾身为人臣,为人子民,也只能认栽了。妾身知道殿下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应该不会跟老弱妇孺计较,是不是?”
柒休觐讨好的笑容在欧阳谦的眼里格外的刺眼,他近乎要哭出来,隐忍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总要这么奴颜婢膝?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恶人?能残忍到这种地步?小七,你现在,真的是一点也不了解我了。”
要了解也轮不到我了解啊,找你的王妃去。柒休觐只敢在心里暗暗腹诽,表面却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她低垂下眼眸,看到了自己的肚脐,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弓着腰,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母亲几十年的样子。
以前年纪还小的时候,她自己挨着打挨着骂,也看母亲挨着打挨着骂,当每次看到母亲挨骂的时候,隐隐的,会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就是咒着自己的爹去死。
不过这种念头,只在她极度心疼母亲的时候会冒出来,从小到大,她想过无数次跟他发生剧烈争吵,帮自己母亲挣回一口气,让她可以挺直了腰杆做人。可现实是,她被人一瞪眼睛,就连个屁都不敢放,脖子整个缩到肩膀里,像个可笑的鹌鹑。
长大以后,出去上工了,每每想起来自己母亲受过的罪和委屈,她总是忍不住的给母亲寄钱,想让她过得宽裕一点。
偶尔她会抱怨,说她身边的人没有像她这样活得这么累的,别人很少给家里钱,甚至很多父母都会给自己孩子钱,怕孩子不够花。她一直省吃俭用,明明挣的钱可以让自己过得不错,可是却一直让自己过得苦巴巴,省了自己的吃穿,给母亲多些生活费。
尽管在她一次次给钱之后,父母还是觉得她做得不够,她攒不下钱来,是她自己的错,她为家里付出的不够多,给的钱不够多,也是她自己的错。
她这么多年一直在怨气与心疼之间来回拉扯,心疼的时候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想给钱。怨气上来的时候,又恨不得断绝六亲,从此跟他们再无关系。
直到有一次她爹生病,严重到要在家静养,母亲自然也干不了活,无法挣钱。
他们三兄妹商量好的每人一两银子给家里,连续给了几个月,有一次柒休觐说起了自己刚出来上工那几年,放在爹那里的钱,想要回来,可是他们不给。柒休觐气恼的跟娘细数自己这些年的委屈,给钱多的是自己,结果呢?大的好处在兄长头上,房屋和钱财都是给他的,小的好处落在自己姐姐头上,很多次她在家里看到姐姐受到的待遇,是自己从未拥有过的。
他们当时说把钱给她存着,现在要却要不回来了,留着还不都是给哥哥的?自己这些年在他身上,在他孩子身上花了多少?数都数不过来。结果自己几年的辛苦钱也要昧了!她气哭了,跟他们说,以后自己不给钱了。
柒休觐只有一个月没给娘亲生活费,娘亲就过到了什么地步?家里吃喝拉撒家用买东西,全都是娘在买,自己的爹从来不管这些。而娘呢?自己给了她生活费,是为了让他们吃饭有钱的,结果娘给侄女买了什么东西,一下子就花光了。次数多了,她也有点受不了,直言说你也不能总是这样,我前脚刚给了生活费,后脚你就全给侄女花完了,然后再来告诉我没钱了,我又不是会印钱!
平时是靠着她和姐姐给钱过活,柒休觐一不给钱,她就捉襟见肘了。
她跟柒休觐详细的描述,她跟她爹要点钱的时候,她爹的反应。鼻子‘哼’一声,眼睛一瞪,没个好脸色,最后给了她多少?十文银子。
十文银子够干什么的?她买家用一天就用完了。
柒休觐太熟悉爹那副嘴脸了,娘一说,她就能想象到是一幅怎样的面孔,她被压迫的太久了,最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觉得自己是土皇帝的独裁者。
她在犹豫给不给娘亲再寄过去一笔钱,给了钱,自己就得更节省,不给钱,她又心疼娘亲。犹豫不决的时候,决定去跟朋友去打个商量,听听人家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