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一到地方，娘亲和哥哥就给了她一个圆筒，里面全是一文钱，让她在这儿的时候花。

小休觐也不负众望，在她走之前，把钱都花完了，天天买零嘴吃。她晕船晕的厉害，在这儿待了十天，一直都有晕船的晕眩感，可是马上就要回去读书了，临走了她又是一阵哭泣，奶奶被她哭得心烦，气得在背人的地方直想掐她：“你一直这么哭，是想让你娘觉得，是我亏待了你是吗？你有没有多管你娘要点钱？你家里读书什么地方不用花钱？”

小休觐将娘亲给她的二百文上交了，奶奶这才脸色稍缓：“都给我！一点事儿都不懂！”

小孩子最禁不得这些分分合合，每次分开小休觐都要哭好久，可是奶奶在旁边，她又不敢哭，一个劲儿望着外面，压抑住想要脱口而出的哽咽声。

奶奶在她旁边坐着，小洲在她另一边坐着，小休觐穿着娘亲买的新衣服，小肚皮被勒的全是红印子，小洲安慰道：“还好，你家里还有娘亲留下的三百文，没事的啊。”

小休觐咬着下嘴唇，一脱口就是剧烈的哽咽声：“我想，娘……”

“宝宝乖，宝宝长大了就好了。”

爷爷平时出去帮人修理马车挣点饭钱，她还是跟奶奶相处的最多，后来小姑家有生意需要照看，爷爷也去了外地，家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个。

奶奶喜欢在外跟人唠嗑，有时候夜深了也没回家，小休觐在邻居家待到了很晚，邻居都要睡了，小休觐只能回家。一点灯，蚊帐上赫然一条比她手掌还长的大蜈蚣，小休觐害怕的定在了原地，良久都不敢动，最后她跑到门口坐着等奶奶回家。

奶奶回来了，小休觐浑身哆嗦着说家里有蜈蚣，很大的蜈蚣，奶奶一脸平静：“蜈蚣有什么好怕的？用剪刀一剪不就好了吗？”

进了屋，重新点了灯，蜈蚣不见了。

小休觐浑身发麻，那么大一条蜈蚣，不见了，它去哪里了？是不是在床上？被窝里？床底下？奶奶他们总说蜈蚣和蚰蜒这种多腿动物，会钻人的耳朵喝脑子，等脑子喝完了，人就死了，小休觐对这种东西很有阴影，一晚上哆哆嗦嗦，一会儿摸摸这儿，一会儿摸摸那儿，生怕蜈蚣钻进自己耳朵。

奶奶踹了她一脚：“你老是动来动去的干什么呢？”

后来小休觐实在害怕，就搬到了旁边的小竹床上，夏天蚊子多，小休觐一会儿摁一下自己的脸，一会儿摁一下自己的额头，一摁一个准儿，第二天起来，她满脸满身都是包。

她就问奶奶能不能回自己家去睡，奶奶说随便她，小休觐就回了前院，回了前院她也睡不好，老是听到墙外有动静，风刮的呼呼的，老是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着墙壁，小休觐怕鬼，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哆嗦了大半夜。

后来奶奶也要去小姑家里帮忙，小休觐又被丢给了大伯家，她再次寄人篱下，可是大娘也不喜欢她，她每天回来都很不自在，吃饭也不敢吃多。有两次私塾要她们买笔，小休觐管大娘要过两文钱，大娘就更不待见她了。后来她又被扔去了姑姑家，转了私塾，可是她瑟瑟缩缩，根本融入不了新环境，上了几天学，只能再转回去原来的私塾。她住在亲戚家，也根本不像大表姐在她家借宿那样一副主人的姿态，她不爱说话，有时候看着表姐表弟都有娘给洗衣做饭，她都羡慕的不行，可是她羡慕之余，就是更深的落寞。那么过了几个月后，奶奶从外地回来，她又回了自己家住。

第二年过年，小休觐盼了好久才盼到的新年，结果大雪连续下个不停，雪堆积的太厚，他们都回不来。小休觐哭得声嘶力竭，闹得要死要活，把嗓子都哭哑了，一定要让他们回来，可是他们临时回来也赶不上过年了。姐姐离家近些，只得连夜从外地赶了回来，大年三十那天到家，带着她去了表姑家过年，姐姐比她善于交际一些，跟表姐处的还不错。奶奶讥讽她们有地方过年，还要往外跑，到别人家过年，姐姐拉着小休觐的手走了，没有多说什么。

姐姐路上跟小休觐说了，爹娘是因为下大雪了才回不来，路上又危险，小休觐一边哭一边跟姐姐说奶奶待自己不好，经常骂自己，打自己，还冤枉自己偷她的钱。她就像个皮球一样，踢给这户人家，又踢给那户人家，好像她自己都没有家，她想娘亲，想让娘亲带自己。姐姐听了她受的种种委屈，难受的也掉了眼泪，可是现实就是如此，她又能怎么办？她只能说着几句泄愤的话，最后还是只能让她跟着奶奶。

小休觐跟着姐姐在表姑家过了个年，吃了顿好的。姐姐回来了又带着她去找了自己的朋友，她本来不想带她的，可小休觐到哪儿都要跟着她，堂哥知道姐姐回来了，也要跟姐姐一起玩。小休觐在后面看着自己的亲生姐姐跟眼前这个畜生一起谈笑风生，心底的恨意不断翻涌，他们聊得好开心，为什么能聊得这么开心。

他们一起去了大伯家，小休觐不愿意进去，姐姐再三催促，她都说自己在外面待着，姐姐只好自己跟他上去了。

小休觐在墙后站着，她满心的委屈和恨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切不好的事都是自己在忍受，为什么自己的亲人会跟伤害她的人走得这么近。

“休觐。”姐姐打开了大门的一条缝，露着半张脑袋，“你过来一下。”

小休觐防备心陡增：“干什么？”

“你过来一下，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