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望着自己的帐帘被拉了下来,门口有两个准备拖离尸体的守卫,正站得笔直。明明想过那么多次死了一了百了,可是当别人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自己去死,反而却更想活下来了。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一脸,直到门口响起他的声音:“了结了吗?”然后是守卫摇首,“还没有。”
她亲眼看到一把砍刀的影子渐渐靠近自己床边的方向,然后血光一闪,自己脖颈上一阵剧痛,头被砍了下来,好似还能看到屋梁,只是目光是血红血红的,继而什么都看不到了。
柒休觐猛地被惊醒,然后慌张的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脖子还在,帐外好似已经白天了。那日樊大夫问自己为何不告知家人,柒休觐自己知道,她与娘家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可以说是疏离,与婆家关系则更多是有子逸在中间的客套。她不告诉娘家人,是因为娘家人给不了她安抚和拥抱,给不了她需要的。不告诉婆家人,有多少是因为怯懦丢人,又有多少是因为这事折辱皇家颜面,担心义父知晓会暗自处决自己。
她捂着脸还迷糊着呢,就听到了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柒将军在哪个房间?”这语气急的已经像是在吼了,旁边是几位将军引路的声音,“皇上,这边,这边。”
柒休觐微怔,隐约还有些恍惚,脑子还没转过来就见到有一个人撩开了营帐,大步跨了进来:“休觐!”
柒休觐看到面前风尘仆仆赶来的元臻,下意识的就往床里缩,恐惧的呼吸都放慢了速度:“义父?”然后就要下床,元臻忙按住她,感受到他的碰触,柒休觐一抖,“别动,没事,义父来看看你。”元臻打量着她,慢慢眼眶都红了一圈儿,“怎么突然就这样瘦了?”
柒休觐的脑子懵懵的,刚做完那样一个可怕的梦,如何也不能坦然的面对他,小心的试探道:“可是边疆有要事要发生?要劳烦义父亲自跑这一趟?”
“有一件要事。”
“什么?”
“带儿媳妇回家。”
柒休觐怔住,讷讷的道:“啊?”
“你……你在营里发生的事义父听说了,一知道消息便马上赶过来了,休觐,你……你受苦了……前些日子,义父是知道你被人挟持了,但只以为是有人想利用你谈条件。这段时间义父在忙南方水患的事,没顾得上回京看折子,只想着缓缓也不打紧,南方万千黎民的生计才要紧。待义父回京后才知道,你竟也被牵连其中……”
元臻的话像是又给了她一个耳光,却也让她有些茫然,顿时局促不安的道:“啊……我没事,还劳烦义父圣驾奔波,真是惭愧……”
“这件事,义父一定给你一个公道。”
柒休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义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心下感叹梦终归是梦,义父果然没有那么无情的。
“听说他们那些人难对付的很……”
元臻拢了拢她的头发:“他们背后那些错综复杂的势力确实棘手,等义父搜集了足够多的证据,才能将他们连根拔起,只是这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次的事,义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一定会为你做主,休觐,相信义父,好吗?”
柒休觐应了一声。
“义父是来接你回京的,你筠姨想你了,回宫住段日子吧,筠姨也好跟你做个伴儿。”
柒休觐谁也不想见,本能的就拒绝:“……不用了吧,元帅昨儿刚准许了我回家,我想回家待着。”
元臻也知道她不是喜欢热闹的性子,又道:“你想回家啊?那义父先陪你回豫州待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宫。”
“不是,我是想回广州。”
广州?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想回爹娘身边待着么?早些年听谦儿说了些她以前的事,她很欠缺亲人的温情,骨子里也就很孤傲,却也没想到她独立成这样。
元臻想起了以往谦儿生病,病入膏肓却都没打算告诉自己,如果自己没发现他的病情,他是不是就任由自己病死了呢?当时他的心情是怎样的呢?跟休觐也一般无二么?他们两个人,从外表看起来天差地别,家世、样貌、学识、性格、心胸、经历,无一样是匹配的,可是骨子里,他们却又是这样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