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她们抹着眼泪,“回哪个家?我们这样的人,回去也是败坏门风,没个活路的。”
柒休觐一时间哑然了,看着眼前的这十几人,又道:“你们自己的爹娘,也容纳不了你们吗?”
姑娘们纷纷说出了自己的难言之隐。
“我爹娘,让我嫁给一个大我二十岁的痨病鬼,就因为他家给的聘礼最多,可以让我弟弟讨老婆。”
“我爹早两年就去了,我家这两年,已经快揭不开锅,娘让我嫁人,婆家给了三百两银子,我嫁过去才知道,夫家已经死了七天了,他们,是要把我配冥婚的。”
“媒人来说,我家的面子可大了,配的,是官家少爷,谁知一进门,丈夫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洞房那天,公公说,他们家的规矩,儿子年纪不到,要老子来完成洞房仪式,我才晓得,自己是进了一个怎样的火坑。”
“因着我不肯说亲,不肯受公婆的气,也不肯受夫君的打骂侮辱,我爹打了我三天,最后威胁我,如果再不松口,就把我吊在门口的大榕树下,扒光了衣服,让所有邻里都看着我挨鞭子。”
“我们经历了这遭,已经算是举目无亲,是无根之人了……”
柒休觐气愤的浑身发抖,可是这种事,你再去指责谁,又有什么用呢?你就算骂破了天,他们也全都不知道。
柒休觐沉默一会儿后,又问道:“那你们,有什么打算呢?是打算去找份工,还是怎么着?”
“这世道,哪有女人家做的工?就算出来了,恐怕也难逃沦落风尘的命运……”
柒休觐又问了她们有没有擅长做的事,有擅长做家务的,就去找客栈里的杂役活计,有懂得女工的,就去找绸缎庄里的绣娘活计,有嘴皮子好的,就去找店里卖货的活计。柒休觐强调了只要人家肯收,头三个月可以不要工钱,她可以给她们生活费,虽然不多,但省省也是可以活下来的。待东家看她们做事稳当了,肯留她们了,柒休觐也就会停了给她们生活费。
她们拿了柒休觐给的银子,各自散去了。
事后,柒休觐又打探了一下,有几个姑娘能吃苦耐劳的,倒是稳定留在了店里帮工,只是有些姑娘领不了几个工钱,觉得连养活自己都是问题,最后还是走上了老路。
柒休觐知道后,倒也没有过激的反应,她们都还年轻,辛苦干一年,还不如接几个客人来得多,想趁着年轻多赚点养老钱也不足为怪,她只是从心里觉得难过。
柒休觐紧急关头下手点燃引线,以致程望尸骨无存,碧洲成是在意了一段时间,也不想理她,但是从理智上来说,他也知道柒休觐的做法没有问题,只是他自己放不下心结罢了。
程望的妻子在他去世后两年,也病故了,只留下了两个儿子,一个在民间当了教拳师父,一个当上了知府,任劳任怨的为朝廷效力。
元臻知道了程望坠海的消息,沉默良久,后又赐了程望的儿子一笔抚恤金,在民间和仕途上都给了他们些许优待,又追封程望的妻子为正二品诰命夫人。
程望的两个儿子虽然不及父亲的官职高,但满门忠烈,都是一腔热血的好男儿。
柒休觐知道碧洲成烦着自己,也不敢往他跟前凑,只能旁敲侧击的从清廉那儿打听碧洲成的态度,碧洲成一天不原谅她,她就一天惴惴不安。
碧洲成也并非一味感情用事的人,待他自己释怀了,也就不跟柒休觐计较了。
毕竟,这也是大哥的愿望,不是吗?
训练完回营,路过一处将军的营帐时,时常能听到些声音,像是女子哀嚎的声音,凄惨的声音却被人捂在了嘴里。柒休觐擦着汗,脚步犹豫了片刻,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但犹豫了片刻,还是离开了。听着里面的动静,她想起了船上看到的惨状,越想越觉得渗人。
那是三十六营将军章慎的营帐,一个地方官的儿子,在军营里混皇粮的,主要目的是想和营里强大的势力子孙交好,不过柒休觐毕竟不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知道的就少之甚少。
开完例会,不出意外又被碧洲成留堂了,倒不是她比别的军官都差,而是碧洲成对她的要求更高,柒休觐被教训了一通之后,忍不住嘴碎起来:“元帅,我知道我八婆,但是话在嘴边我不说出来难受啊,您知不知道三十六营将军章慎那里是怎么回事啊?我好几次训练完回去,路过他那总是会听到女子惨叫的声音,是营里的姐妹们在叫吧?这些人的手段真的很残忍?听着里面的叫声,真是不忍心。”
碧洲成冷着脸道:“知道自己多嘴多舌,下次就不要再说出来了。”
“可是元国军营作风端正,这种人……”柒休觐的碎嘴在碧洲成骇人的眼神下还是渐渐咽回去了,讪讪的道,“好啦好啦,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