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让搂过程望的肩膀,叹息道:“这朝廷上的乌烟瘴气,已经浸入了军营,咱们兄弟满心思的想与敌军打个你死我活,捍卫元国疆土,那些人却只想着,怎么把更有能力的人拉下马……不值得……”
“不值得?难道我们全都撤了,把军营让给那些怀有野心的人管,百姓就有好日子过了?我们也放弃了,元国就彻底的完了!你想让那些在街上走的百姓,都变成上层的奴隶吗?民不聊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我就保百姓一天安宁。”
程让派去找碧洲成的人没有回来,多半已经遭遇毒手,程望想亲自去找,却被元安军众兄弟拦住了。如果大帅也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元国军队便会更加溃不成军了。
姚湛甚至已经暗中庆祝自己的胜利,这次的元安军空缺非他莫属,汪乔也在暗中黯然,他很清楚跟着姚湛没有指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碧洲成死了的时候,大半个月后,碧洲成却回来了,他一身的伤,刀伤箭伤无数,嘴里一直喃喃着‘大哥’‘回家’。他倒在元国边境,被巡防的士兵看到,几个人一起抬着他回了帅帐:“大帅——!大帅,将军回来了!”
程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遍体鳞伤的人,慢慢走上前去,碧洲成的睫毛忽闪着,颤颤巍巍的手伸向了程望:“哥……大哥……”
程望蹲跪下去,摸着碧洲成脸上的刀伤,看着他满是刀口的身体,和一支支截断了的断箭,这才反应过来,大喊道:“军医——!传军医——!快来人——!”
外面闻声响应,立刻就有人去请了军医。
“弟弟,弟弟,你怎么回来的?”程望扶着他无力的脑袋,将他抱上了床,碧洲成迷糊的道,“我,跑累了,就爬,我,爬回来的……好几次,我都要撑不下去,了,可是,我想起了大哥说过的话,教我的道理,我不能让大哥失望……我爬回来的……”
程望看到他胳膊底下已经磨得血肉模糊,皮肉和泥土都混在一起,心疼的把他搂进了怀里。
这次碧洲成被人里应外合的算计,是九死一生才逃出一条命,如此艰难的回来。
姚湛听说了这个消息,气得肺叶子都快炸了,他还喝着庆功酒呢,碧洲成就活着回来了!他立刻派人递消息出去,这次就算碧洲成侥幸逃出一命,也要让他死在元国的国法之下!
程让他们来看碧洲成,碧洲成一身的伤,军医治了将近一天才将他身上的伤口都缝合上,又告诫他们,碧洲成要静养至少三个月。
程让看到程望红了的眼眶,低声道:“小洲侥幸留下一条命,外面那些奸佞却还不肯放过,联名要求对小洲做出处罚,朝廷……也多了很多弹劾小洲之人。”
程望握着碧洲成伤痕累累的手,抵在了太阳穴上。
军医刚治完伤,碧洲成还在危险期,却又被人算计着名位。
碧洲成养伤的时候,程望没怎么露面,一直在外面挽回碧洲成的声望,可还是不得不对他进行降位处罚。
即便如此,那些人仍不肯善罢甘休,碧洲成养伤的这段时间,都几次差点被人害了性命,连皇上也下旨,让他养好伤后回京述职,也不知等待他的是什么结局。
碧洲成对于这些官场算计不胜其烦,走到元国边境处的那块巨石跟前,连连挥拳,打得石头飞起,碎了一地,一个身影闪到了巨石的上方,碧洲成抬头望去,只见到了程望的鞋底。
“臭小子,上来。”
兄长无奈而宠溺的话落入耳中,碧洲成罕见的生了几分委屈,脚下发力,攀登到了巨石上方,气鼓鼓的像只河豚。
程望的大手摸着他的后脖颈:“你又气恼什么呢?”
碧洲成知道自己烦恼的事根本不会得到解决,叹气道:“奸臣当道,那些人为了一己之私,残害忠良,他们来营里参军,就是来搅浑水的,全是来给忠臣添堵的,我真恨不得将那些奸佞,挨个凌迟!”
程望闻言低垂下了眼帘,将碧洲成往身边搂了搂,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瓜:“我们小洲侠肝义胆,心有天地,为了百姓,也为了跟你一样赤胆忠心的良臣,我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上次被奸人与敌国互通消息,导致全军惨死,碧洲成气恼的说出了要退军的话,被程望赏了两个大嘴巴,最后不服又委屈的罚跪了一整夜,才不情不愿的承认错误。
“小洲,你若是要放弃,你放弃的不是那些鱼肉百姓的佞臣,你放弃的是千千万万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臣民。我知道,忠臣蒙冤,甚至惨死,你心有感喟,觉得我们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可是,你若是坐上了元国军营最高的位置,那营里得少多少无德无能的将领啊。我们与那些朝中大臣博弈是很痛苦,甚至让人无比厌烦,但是人生下来,就是要做许多不喜欢的事,你以为我很喜欢跟那些杂碎打交道吗?其实我也不喜欢,只是,身在其位,不得不过那些场面。”程望将碧洲成的脑袋顺势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这次回京述职,不用害怕,到了京城,也有大哥护着你,有我在,你怎么从陇安走出去的,我保证你可以怎样回来,不会少一丝头发。”
碧洲成的脑袋在程望的肩上蹭了蹭,依赖的叫:“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