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片雪花飘落到郑怡禾手心里时,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那本青春疼痛文学里的一句话。
她谈着一段泛滥但普通的恋爱。
那段时间流行的小说大多如此,充斥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比喻和词汇组合。
郑怡禾如今却有了不同的感觉,她沾沾自喜,这确实是一段普通的恋情。
她的生活节奏很快,和梁雨见面其实没有设想中频繁。
梁雨回H市不止要见她,还要见爷爷奶奶和一众亲戚。郑怡禾去A市也不多,她挤了又挤,也无法把所有假期作业在一瞬间完成。
感谢科技,让她们谈着类似网恋的恋情。
如果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梁雨讲的越来越多了,她的生活经历确实是郑怡禾难以想象的精彩,实验室,社团活动,朋友聚会,国际交流,她最近在学桥牌应付那些来研学的外国佬。
哦,她最近还喜欢上了鸡尾酒,国内没有明确的未成年人禁酒条例,那些洋佬惊喜得很,其实就是糖水,她说。
有次梁雨给她发了个视频,是一个男生在包厢里深情地唱粤语歌,梁雨知道她不记得,解释这个男生叫许瑞羽,他可能爱上向桐了。
视频最后转向向桐,向桐在打拍子,无知无觉。
梁雨吐槽,向桐连普通话都玩不来太深奥的,许瑞羽居然跟她讲粤语。
梁雨说被爱的人更难感知到感情的界限。
朋友们不打算插手,看他们什么时候能聊明白。
【蚂蚁王:所以你感觉到我爱你了吗?】
郑怡禾轻笑,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写作业去了。
等梁雨学会了桥牌,她说要给郑怡禾寄礼物,收到快递时郑怡禾以为会是一副扑克牌,或者她把别人杀到落花流水的照片,或者是一本介绍桥牌规则的书。
一打开,是一条围巾,明显的手织款,可能是梁雨置冬装时让裁缝做的。
她又恍惚中想起,梁雨好像提过一嘴,她参加了一个什么社,以为是一起讨论时事政治,她可以去听听累积装X素材,还可以给郑怡禾作文提供新鲜论据,没想到是几个女生在一起玩毛线。
郑怡禾还以为她早退出了,没想到梁雨不仅继续参加了,还能交出作业来。
她摸了摸围巾,想起来之前梁雨说她的围巾是梁雨一家店一家店比着颜色买点,被梁薇拉来拉去试衣服时她还蛮幸福的,她觉得自己比梁雨更幸福。
郑怡禾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梁雨。
她带着这条围巾参加期末考试。
南方的冬天,雪下得迟,天黑得早,降温类似跳水,从暖秋到寒窟只消一夜,还好,寒假来了。
她推着单车从校门里走出来时相当吃力,书包里全是寒假作业,框里放着一帆布袋试卷,一中仿佛有对口造纸厂,试卷印得比老天迟迟不肯落下的雪快太多了。
门卫老伯记得她,嘱咐她把帽子戴好,又说天这么冷,怎么不戴手套云云。
郑怡禾笑应了,向四周看过去,梁雨没有跳出来。
手机到了冬天电池更不灵,她放在内袋里,迎着风回家。
放好书包,她选了几张试卷,出门复印。
要是全部复印怕是张嘉益要破产,有次交谈得知张嘉益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靠着老人的接济和奶茶店的兼职养活自己。
她说的时候刚结工资,拿了两张就往郑怡禾手里塞。
郑怡禾想推开,张嘉益却说这是个长期买卖,郑怡禾要是不收以后怎么还有脸求她帮忙呢?
张嘉益很高兴,五中结课比一中早半个月,她表妹据说考得不错。
复印机咔哒咔哒吐纸,郑怡禾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她骑车去了奶茶店,把试卷递给张嘉益,说:“我折了角的是一定要做而且要搞懂的,其他的按能力来,有什么不懂的你发给我,我寒假在家,有时间。”
张嘉益依然坚持着杀马特的单薄造型,要她穿一件毛衣似乎相当于逼她放弃信仰,郑怡禾看着都冷。
她一边笑着一边接过,把试卷放去员工室里。
员工室大概没有空调,她出来时冻得直哆嗦,说:“我给你做杯热饮再走吧,外边太冷了。”
郑怡禾猜她是想自己借机暖暖,答应了。
她坐下,用张嘉益的充电器给手机插上电,不由自主的翻阅和梁雨零零碎碎的聊天记录。
翻着翻着,下边冒了个蓝色对话框,显示有一条新消息。
【蚂蚁王:回头】
郑怡禾大吃一惊,还没转过脸就被拥入一个暖和的怀抱。
梁雨。
直到被她抱住,郑怡禾才意识到之前真的是有点冷,她狠狠哆嗦了下。
“嘉益姐,一杯芋头味的奶精,谢谢。”梁雨嘴上不客气,推了推郑怡禾,挤出一个座位坐下。
她看了看郑怡禾:“我就知道这颜色适合你,喜欢吧?”
郑怡禾摸了摸梁雨的手,在她虎口和无名指摸到了两块压痕。
“不喜欢,费神费力的。”她说着违心的话,“直接去买啊,这世上还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吗?”
梁雨在她脖子和脸上比了比:“店里没这个颜色,你适合冷一点点又不能么冷的白色,店员翻不出来,这还是我把自己毛衣拆了才有的线。”
她想起什么,笑:“薇薇姐知道该骂我了,线是她刚去香港那年在市场里看到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她搓了搓郑怡禾的手:“怎么这么冷?”
明明是梁雨穿得少到可怜。
她穿着暗红色的毛衣,露一点深色丝质的衬衫领,长而宽松的毛呢外套没系扣子,但她的手心是炙热的。
郑怡禾说是写一天试卷冻着了,一中暖风空调开了和没开一样。
她想起藏族同学开的玩笑,H市的冬天比高原上还冷。
郑怡禾很好奇,问居令吉措他们冬天怎么保暖,居令吉措说她们喝热奶,吃大肉,穿皮子,烧久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