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怡禾努力备考,可以说是日夜苦读。
压力之下,她灵感迸发,截稿日前交了两篇文章,一篇打眼一看满纸花团锦簇歌功颂德,再一反推笑里藏刀,全是酸话。
方老师:……
另一篇则不然,平和地讲述了小孩对成人世界的向往,小镇青年对城市繁华的渴望,故乡如水的温和,人对生命的感悟,整篇文章看着平淡如水,真要删减却删不掉一个字。
方老师是这篇文章的第二个读者。
郑怡禾刚写出来就念给梁雨听了,她早发现梁雨虽然自己作文写得普通,但总能犀利地看到本质问题。
念完,郑怡禾有些紧张地问怎么样。
梁雨点点头,提了几个意见。
顺着梁雨的意见改下来,文章的口吻更像一个孩子了。
方老师说:“我两篇都帮你投了吧,只是我觉得这篇更好。”
郑怡禾倒是觉得有点对不住,这种文风不适合比赛。
方老师却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不到撬开蚌壳的时候,谁会相信珍珠也有光彩呢?”
投完作文,复习也进入冲刺阶段。
梁雨家里请了家教,问郑怡禾来不来,郑怡禾应了。
这也许是她们未来人生中最小的一场考试,虽然郑怡禾被加了八年油,极其重视。
但是后来再回想,什么也不记得。
六月不是初中生的月份,先是高考,中考,再是生地会考,期末考试,然后期末考试出成绩,生地会考出成绩,中考成绩,高考成绩。
郑怡禾突然有种齿轮已经转动的感觉,势不可挡命运终于向她伸开了手。
郑怡禾考得很好,比梁雨高一分。
梁雨愿赌服输,按约定请郑怡禾吃麦当劳。
正吃着,郑怡禾收到了方老师的电话,中年男性语调轻快,说她得了双黄蛋,一篇荣获二等奖,就连那篇全是刺的作文,也收获了个创新奖。
方老师说奖金和证书都在他那里,方便的话可以去拿一下。
梁雨听了也很高兴,说等下就一块儿去拿。
郑怡禾眨眨眼:“有件事还没跟你说。”
梁雨顿觉不妙。
“我把你作文也投上去了,我觉得写的可有意思,果然得奖了。”郑怡禾补充,“你放心,你那篇我用的笔名,我帮你修改过了,到时候奖金得分我一半。”
梁雨大惊失色:“什么?什么时候?哪篇啊?”
郑怡禾说你猜。
梁雨:“不会是我大骂学校早操哪篇吧?”
郑怡禾摇头。
“我痛斥食堂难吃哪篇?”
郑怡禾摇头。
“我觉得校长讲话又臭又长头还秃的那篇?”
郑怡禾:“……”
郑怡禾:“你对生活还有多少不满?”
梁雨等不及,非要缠着问是哪篇。
“就是你借博林那个男生之口,讽刺家庭学校和社会那篇,我觉得很有意义。”郑怡禾怕被看出什么,但一想如果是梁雨的话也没关系,她又直起脖子。
梁雨却无知无觉:“是那篇啊。”
郑怡禾收获证书一封,奖金500元,梁雨获得匿名奖状一张,奖金200元。
梁载煜跟个老黄牛样的送她们去了方老师的小区,见梁雨和郑怡禾出小区后没上车,而是去了便利店,想着小孩买零食罢了,也没在意。
等梁雨两个回来,他熟练地下车替她们拉开车门,郑怡禾钻进去做好,梁雨却不动。
梁载煜扶额:“又怎么啦祖宗?”
梁雨欻一下从兜里掏出包和天下。
那一秒,梁载煜脑中奔过无数画面,从梁雨抽烟喝酒烫头文身变成小太妹,到谈了个黄毛说粑粑我不读书了我要结芬,到梁雨难产大出血他满省调血,再到梁雨抱着个小黄毛说来崽喊爷爷。
他缓缓扶住车身,闭上眼准备接受命运。
梁雨:“?”
她把烟塞进梁载煜口袋里:“我得了奖金,你一半我一半,奖状就不给你了,我放假了给爷爷送去。”
在梁载煜错愕的目光里,梁雨觉得有点没面子:“小禾帮我投了篇作文,拿了奖,得了奖金,你不喜欢吗?不喜欢就给我,我去换。”
梁载煜躲过她的手,飞身到另一边,半天没卡出一句话。
倒是梁雨很淡定:“爸爸,闹了这么久了,我成绩也下来了,考得还不错,我们和好吧。”
这是梁雨长这么大第一次求和。
“这话谁教你说的?”梁载煜是个地道的南方人,此刻却怀疑有脏东西。
车上的郑怡禾探了个脑袋,冲他笑了笑。
梁载煜泪流满面,恨不得现在就把郑怡禾写在族谱上,总算有人能管这个活爷了。
这一刻,梁爸爸才觉得梁雨真正不同了。
——
周末,梁雨父女俩把奖状送回了大院,梁奶奶亲手把它贴在了梁爷爷的表彰信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