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那么多现钱,更不好找老爹开口。
“要不签个条,按规矩算利头,我们就不打扰哥哥嫂子办正事了。”为首的流氓语气轻佻。
郑家旺后知后觉,这是个套。
他都准备认命了,陈念却叫停:“你们收外汇不?”
那几个流氓觉得新奇,问是哪国的钞票。
陈念喊了声:“苗苗,把你存钱罐拿来。”
郑家旺这才看了看女儿,她好像被吓着了。
他努力和缓了口气:“去拿吧,算爸爸借你的。”
郑怡禾看着他,看得郑家旺心烦,想抽烟,但他压住了。
苗苗拿出自己的存钱罐,那是个从中间拼起来的塑料兔子玩偶,沿着中线拆开,里边有大大小小不少钞票硬币。
郑家旺不认识美元,流氓头子倒是有点见识,验过真伪,拿了钱,丢下欠条就走了。
郑家旺揽过陈念的肩膀,低声道歉:“那就是个套子,我上当了,念念,我下次不会了。”
陈念身体僵直,又软和下来:“孩子还在呢。”
郑怡禾乖乖地回房。
两人在沙发上难得一番温存。
郑家旺问:“苗苗哪来的钱?”
“上次苗苗去梁雨家做客,她家有人结婚,拿的红包。”陈念靠在他怀里。
提到梁雨,郑家旺就想到了梁载煜,想到了梁载煜开的车,想到梁载煜的女人,心下的火又躁动起来。
陈念讨好地摩挲他的手背:“我本来不打算要的,可我想着退回去人家会看低了我们,本来打算等苗苗和梁雨中考完了就换成钱回给梁雨。”
郑家旺回摸她的手指:“那现在怎么办?”
陈念道:“人家家大业大,不会在意我们这点东西。而且梁雨和苗苗那么好,不会说什么的。”
有人夸梁载煜就跟有人踩郑家旺似的,他心下不舒服。
有次他去放松,一出店门,就看见梁载煜和个小姑娘挽着手压马路。
他本想上去打招呼,梁载煜却只跟他笑了笑,连头都没点,就上车走了。
郑家旺觉得梁载煜看不起他,这可不行,男人不能被人看不起。
而且都是嫖,分什么高低?
但这话不能和陈念明说,哪怕陈念一直默许他“尝鲜”。他还是很爱陈念的,毕竟这么多年了。
想到什么,他笑出来,说:“我还得感谢国家政策。”
陈念不解。
郑家旺解释:“我没有后人,他梁老板也没有后人,这才是真正的平等啊。”
陈念不讲话了。
郑家旺往她身上凑了凑,安慰道:“你气什么,我又不怪你,我还得谢谢你,给我养了个好女儿。”
提到郑怡禾,陈念总是有很多话说。
“说正事,苗苗下学期就会考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上一中。”
“苗苗不是成绩很好吗?”郑家旺没怎么关注过。
“在九中还成,但九中太差了,也不知道具体如何啊,而且自从一中改革后,每年硬性规定只招八百人了。”陈念低声说,“苗苗的老师一直跟我暗示,一中可能要参与援藏计划,这八百人里边藏区就得占三百个名额。”
郑家旺对这些不感兴趣,郑怡禾的学习多半靠自己,部分靠陈念。但他做了亏心事,不得不听。
陈念打量着他的脸,收住话头。
她暗暗想,苗苗,要给妈妈争口气啊。又忍不住有些得意,郑怡禾的老师给陈念指了条“明路”。
政策变化下,谁都是摸着石头过河,但还是有些招的,一中往年就有惯例,会降分录取在省级及以上比赛中获得名次的学生,而郑怡禾不是正好会写作文吗?
自己现在不能打包票,何况郑家旺也不知道苗苗这届中考有多难,等郑怡禾被一中录取了,别人没考上她女儿考上了,她陈念就能扬眉吐气了。
郑家旺,乃至整个郑家不是看不起她吗?不是老明里暗里笑话她精心培养的宝贝去读了个三流中学吗?不是不让她进门过年吗?
她就熬着,熬到郑家佩服她的那天。
但现在还不能讲,她压着自己,虚虚靠上郑家旺的肩膀:“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小心。”
郑家旺不想回答,他已经认过错了,管女人如养鸡鸭,给点饲料就成,吃得太好,已被驯化的家禽就会生出扑腾起飞的心思,这是劣性。
四张美国人的钞票就想买他低头,还是向女人低头,那是不能够的。
他想直说自己被那对父子扰乱了心神,但指向性太明显了,不好说,尤其是郑怡禾还在隔壁。
老郑头对他一般,他就不孝顺老爹。
他得从这件事里汲取教训,郑怡禾一点点大了,他渐渐过了壮年,国家还不松口让他生儿子,等他老了就只能靠郑怡禾啊。
他突然有点后悔,郑怡禾和陈念太亲,跟他太远,他得对苗苗好点儿,不然老了还不得看陈念脸色?
于是他斟酌着开口:“今天看到个小孩掀桌子,他爹训了他,我想到咱爹了,心里烦。”
陈念果然不想听,郑家旺止了话。
郑家旺胡乱想着,想他和郑老爹,想着那男孩的第一口烟,回想起自己的第一口烟,又想到了那些旖旎事来,不过想的可不是陈念……
电视里,中年贵妇推开老爷,小妾娇笑一声,心道:“好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郑家旺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之前抱着陈念的手,想着等明天跑完车要提点东西去看看老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