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是什么时候变质的呢?郑怡禾问自己,我不知道,她对自己说。
她知道。
——
郑怡禾度过了一段难得的好时光。
纯粹的快乐结束于一个早晨,或者更早,在前一个黑夜。
郑怡禾做了一个梦。
她成了他,一个男生。
男生和女生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区别是爸爸笑了。那好像不是爸爸,但他温厚和蔼,胸膛宽阔,抱着他到处玩,所以他是父亲。
父亲带着他打球,教他写作业,带他试球鞋。
郑怡禾有些心惊,为没怎么梦到妈妈而羞愧。
但他很快乐,真实的快乐。
他们一起散步,他很调皮,跑得很远,让父母追赶。
爸爸妈妈被路灯照模糊了五官,只有笑声久久回荡。
笑声抚远,他仰望着路旁的树。
好真实啊,H城到处都是这种树,哪怕在梦里,她没带眼镜,也能看清每一片碧绿的叶络。
很多人都说这是一段风流故事的纪念品,是梧桐树,郑怡禾知道,不是,这树的学名是二球悬铃木,无关风月。
他有些恍惚,为什么树叶这样大,这样清楚。
一低头,才发觉自己长大了。
他有些害怕,回望着父母。父母却不知为何站在一个房子里,灯光不灵了,有频闪。
他知道那是家,他有点害怕了,不顾一切地向父母跑去。
他多卑劣啊,先向父亲张开了手,渴望拥抱。
父亲突然脸皮一掀,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大鬼。他大叫着,带着母亲跑出门去。
母亲的手好湿滑。
母亲越来越沉,他就要拖不动了。
他哭着说:“妈妈,我们快逃,我们快逃!”
一回头,发现母亲变成了一只大蜘蛛!
或者说,蜘蛛吃掉了他的母亲,妈妈的脸还粘在那怪兽的肩膀上!
他大叫一声,松开了手。
于是母亲被完整地吃掉了。
他一边跑一边哭,不停地问为什么。
蜘蛛向他爬来,一只前脚捅穿了他的肚子。
郑怡禾捂着肚子,觉得空空的。
他摔在地上,向前爬去,前面变成了天台。
蜘蛛还在逼近,他不住地后退。
蜘蛛嘶吼着,他听得模糊:为什么,我们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
他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他怕极了,摸到天台边,纵身一跃。
绝望还没漫过头顶,他在空中,翻了个身看见父亲变成的大鬼张开血盆大口。
——他掉进了父亲的嘴里。
郑怡禾吓醒了,冷汗蹭蹭,浑身都不舒服。尤其是肚子,感觉梦里被刺穿的那一下还在隐隐叫嚣。
她捂了捂,慢慢发觉身下一片黏腻。
郑怡禾来初潮了。
郑怡禾曾翘首以盼,她像排练过无数次一般换了裤子,用了妈妈的卫生巾。
她的雀跃不知何起,好像她一直在期盼着长大,现在,她迈过了进入青春期的路标。
她将衣服泡进水盆里,撒了点洗衣粉。
陈念看到了,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慢悠悠说:“长大了。”
郑怡禾笑着点点头。
来不及坐下吃饭了,她提了两个包子便去上学,边挤公交边吃。
郑怡禾在118班找到梁雨,说:“我来那个了。”
梁雨没反应过来。
“我来月经了。”郑怡禾强调。
梁雨把她拉去扫帚间。
郑怡禾相当不满意:“梁雨,女人来月经是很正常的事情,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不是。”
郑怡禾才发现梁雨情绪不好,而后发现118班氛围不对。
她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梁雨说:“博林有人跳楼了,两个,一个没了,另一个还在抢救。”
郑怡禾长长啊了一声。
她猜是因为博林中学课业重。
梁雨从口袋里掏出瓶牛奶,撕开吸管,扎好,又递给她,说:“你先回去早读,大课间我跟你说。”
梁雨在课间操时带着郑怡禾翘掉了跑步,两人找了一条走廊蹲着,讲了她知道的部分。
博林自开始划片招生后氛围便很压抑。一部分有家底的学生不用多说,另一部分家庭则是咬牙上的,冲的就是博林的师资条件。
大部分家长都希望孩子能在中考时考去重点高中,实在不成,起码也要上个普高。
阳光招生的配套政策是四六分流,即读普高和读技校中专的学生四六开。
若是花了大价钱供孩子上博林,仍然去了中专,那性价比就太低了。
“我记得博林是六年一贯制的吧?”郑怡禾皱着眉,“他们直升本校高中部好像不用考那么高分。”
梁雨也困惑,有些不确定地说:“学费问题吧?博林初中是十二万,高中是十八万,还不包括杂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