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知道今天下午主任怎么不在吗?”一个染着亚麻色头发的女生有点兴奋地说。
另一个娃娃脸女生回:“知道,德国那个医疗组来交流嘛,下午到的,好大的排场,我们护士长都被请去吃饭了。”
“嗯嗯,听说是ICU里有个人,不好还是复发吧,家里人专门从德国请的医生。”
“啊,那么有钱为什么不直接去国外做?”
娃娃脸比亚麻发稍微知道点,说:“你傻人家可不傻,肯定是在国内更好才留在国内的,不然这钱已经花了这么多,难道还没有机票钱吗?”
“肯定是个大老板。”亚麻发合理推测。
“听说是个年轻人呢。”娃娃脸说,“就我那啥,他这个月轮外科,他扫过一眼病例,说比我们还小一点。”
“那啥”显然是娃娃脸的男朋友,话题向两性关系策马奔腾。
做完一系列检查,两人决定送佛送到西。
娃娃脸拿着检查结果,看了眼郑怡禾:“我本来看不准的,但你好像没什么事诶,就是软组织挫伤。”
亚麻发说:“你有学生医保吗?有的话明天来报,今天不行了,他们下班了。”
“不是本地也行嘛?”郑怡禾问。
亚麻发说她得问问带教。
娃娃脸同情道:“来A市旅游,结果搞进医院了,很失望吧?”
“A市很好,很漂亮。”郑怡禾浅浅笑了,“我失望不是因为这个。”
“怎么,抓到男朋友出轨了?”亚麻发凑趣。
郑怡禾摇摇头,她听了娃娃脸那么多八卦,不说一点好像不厚道。
加上两次扑空,她心里郁着一团无名的情绪。
她捏捏手机,说:“我来找我的恋人复合,结果她休学了。”
两个护士长长的啊了一声,这下目光里的同情有几分真心了。
再问,郑怡禾一句话都不肯说。
医生给郑怡禾打了消炎针,右脚踝上了固定支架,说观察一会儿就能回去。
医生一转身,娃娃脸和亚麻发就像幽灵一样冒出来,吓她一跳。
“那你下次还来找他吗?”亚麻发问,“还是让他去找你?”
“找。”郑怡禾肯定地说。
一句恋爱脑卡在两个护士嘴里,半天没吐出来。
第三次,郑怡禾没有选A市,而是回了H市老家。
梁雨的老家J县是在H市周边的某景区,她不信梁雨不回家过年。
梁家在J县乡下有祖屋,不过郑怡禾知道,他们一般一大家子在J县某机关大院守岁。
郑怡禾吃完晚饭,冷冷丢下一句,我出去走走,就离开了家。
她像个幽灵一样来到了机关大院,没有登记,她猜登记了也进不去。
绕着大院走了一圈,走到院子后花园的围墙外,她看到了梁家的客厅,里面灯光亮堂堂的。
郑怡禾突然觉得很满足。
她找了个垃圾桶,踩着翻了进去。
大院的花园挺大,部分被退休无事的人改成了菜地,平平整整的。
反正下了雪,花和菜没有区别。
她走到一排秋千前,用手套扫干净雪粒,坐了上去。
她来梁家住过一段时间,知道这排三个秋千的由来。
梁雨是梁家最小的孩子,她父亲没正样,老爷子不放心,梁雨小时候是梁家才结婚的大哥带大的。
梁大哥的父亲梁大伯总在外地上任,他宠梁雨,给梁雨扎了一个秋千。
后来梁大哥生了儿子,就是梁雨的侄子梁秋实,小名是梁雨起的,叫球球,也想玩,梁雨不让,球球缠着梁大伯又扎了一个。
新的比旧的漂亮,梁雨不肯,梁大伯只好再扎一个。
于是机关大院后花园里就有了并排的三个秋千。
家长站在梁家客厅后窗前,一眼就能看到梁雨在秋千上晃荡,放心得很。
郑怡禾摇了摇,觉得没意思,又看向梁雨的房间,灯是亮的。
她胡乱想着。
梁雨为什么要休学呢?
她身体健康没有隐疾,家境又这样好,再一年就毕业了,这时候为什么休学呢?
她想到了梁雨的哥哥姐姐。
梁雨的父亲就是老来子,她又是父亲年过三十才有的种,梁雨这一辈年纪差距很大。
初中郑怡禾来玩的时候,梁雨的哥哥姐姐不是在外地上大学,就是在国外留学。
也许,梁雨也要和兄弟姐妹一样,出国镀一层金身,好回来当菩萨。
一阵风吹来,雪拍在郑怡禾脸上,好冷。
她没走,就坐在秋千上晃着,看着楼上的灯。
守岁,各个房间的灯哪怕没有人都亮着,过了零点才知道哪个房间有人。
她拢拢手,想着过往种种。
愣了半天神,她再抬头,梁雨房间的灯已经灭了。
她掏出手机,才发现手在颤抖,还不到十一点呢,她想。
郑怡禾狼狈地翻出了大院。
公交车已经停了,也打不到车。
还好J县是景区,开着的酒店还有几家,她随便挑了个酒店,说要最顶楼的房间。
开了空调,她脱下外套,缩进被子里。
难过吗?郑怡禾问自己。
难过的,她的心钝痛起来,一点点被撕开的,频死感。
窗外,J县迎新年的烟火会按时揭开序幕,一簇簇烟花依次盛放,多少人发出赞美的感叹。
新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