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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仁厚,祭礼讫后,各赏太学学官财帛不计。又赐酒数翁,为使太学学子同沐恩泽,也取天下人才共饮之意。
学官们忙着迎送随幸圣驾的众位官员,分身不开,命各斋斋长另在明善堂堂前院中,为众学子分盛御酒。
毕竟是御赐之物,学子们虽觉新奇,却也不敢胡来,依次排队领了酒后,或者在院中游廊暂留,或直接回斋舍去。
纪宣嘉惟领酒后便离开,他二人酒量不算好,便想着回斋舍后,慢慢品尝。
卫赐一天下来仍觉新奇,不想回去,和闻竹领酒后,二人在院东游廊处找了个无人之地小坐。
“好酒!”卫赐先品御酒,清冽酒液入喉,忙碌半日的他顿觉舒爽非常,转头见闻竹只是淡淡笑着,静静端着酒碗。
“老闻,你怎么不喝?”
闻竹盯着自己的酒碗,笑道:“御赐之酒难得,一时倒不舍得喝了。”
庭院那边,胡暻一行几人领完酒,在院中某处围作一团。
“好啊!”纵是胡暻品尽天下好酒,也对御酒赞不绝口,“不愧是官家赏的,就是太少,一人就那么点儿……没品出味儿呢!”
身边的柴生颇有狗腿子的觉悟,听了胡衙内的话,心领神会。转身在一众往来人中盯住几个正要往院外走的瘦弱学子。
几名学子身量不高,脸上带着青涩稚气,应是太学中年齿最幼的新生员。
柴生人高马大,方圆脸上一对豹子眼瞪得混圆,拦住他们的去路:“小孩子喝什么酒?我们做哥哥的替你们喝。”说着,不容置疑地将手中空酒壶递到他们面前,也不强夺,只等着他们自行奉上。
柴生声如洪钟,来者不善,几名年幼生员愣在原地。
御酒难得,他们自是不愿给他。碍于柴生威压,几人却也不敢抬腿离去。
“诶,柴兄何必和几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儿置气?”
柴生皱眉抬眼,闻竹从廊中走来,款款一揖,脸上满是笑意,旁边跟着卫赐。
闻竹给几名稚气学子使了个眼色,学子们面露感激,微微一揖,都速速离去。柴生刚要发怒,见他满脸笑容,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何况那少年手快,已然把满满两大碗酒尽数倒在他酒壶中,酒壶顿时沉甸甸的。
“你倒乖觉,看你有些眼熟?”柴生拿着沉甸甸的酒壶,怒气消了大半,忽然瞥见闻竹身旁的卫赐,可见他手中酒碗已空,已没什么好拿来的。
“大家都是同窗,多有见面的时候,眼熟也是应当的,”闻竹识趣地笑,“柴兄和衙内慢慢享用,某不在此打扰。”
闻竹微微垂首,便和卫赐一道离开。
二人走后,柴生便忙不迭地把酒奉给胡衙内。自己犹觉不足,又盯上几个落单的瘦弱生员,如法炮制,一一抢过,三人喝了,才堪堪满意。
美酒醉人,胡暻坐在廊檐下打盹,半梦半醒见,似听见有人喊庭中的学子帮忙抬酒翁。柴生他们也被叫走……
胡暻充耳不闻,料定太学中无人敢来劳烦他。
始终无人打扰他,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
今日喝了太多酒,头晕乎乎的。
他摇摇晃晃走出明善堂,只觉天旋地转,分不出方向。
此时太学静得可怕,一路上没个人。见远处模糊一个人影,胡暻已醉得分不清方向,抓住那人便问,斋舍怎么走。
那人似是嫌恶地弹开他的手,随手指了个方向。
胡暻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也只能骂骂咧咧,顺着他指的地方走去,忽觉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头……
……
当胡暻被被凉水泼醒时,睁眼看到的便是老父胡澄。
昨夜宿醉,醒来时头痛欲裂,看见父亲,心道自己竟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家?
胡暻身下冰凉,抬手摸到一片坚硬,才发觉自己睡在地上。
他捂着头向四处观望,眼前仍有些朦胧,狠狠眨了眼,往左右看去,才瞧见几位太学学官俱站在旁侧。
胡暻忽觉有些不对,掐上手臂,一阵疼痛袭来,才知不是梦。
不得了,这哪里是他家?
转头向身后看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眼前正中矗立一座文宣王雕像,左右二贤配祀,分明是官家昨日亲临祭孔的大成殿。
自己在这睡了一夜?
像前码得整齐的祭品被一一推翻,散落一地,地上全是些碎瓷片,正中香案上亦是凌乱不堪。
胡暻一头雾水,察言观色,看父亲神色不对,战战兢兢,试探着问道。
“父亲怎么来了?”
胡澄清癯的脸上满是怒色,见儿子还是一副懵懂的糊涂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照着儿子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