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晞看了课表,有些头痛。那一系列的交际课,乐器课,马术课,闪花她的眼。
她更想去特优班,至少特优班都是和她差不多生长经历的人。他们的课表也一定没有这么花里胡哨。
她在这种课,也不能一直请假。
她揉揉脑袋,问张月这怎么办。
张月看她一眼,笑说:“你不是和路肃关系好吗?问他啊。”
陆晞冷冷看她,张月就嗤笑一声,把勺子一摔,“你有本事,你自己解决。”
说罢便走了。
陆晞一个人坐在富丽堂皇的大厅,忽然感到深深的疲惫。她给以前的小伙伴打电话。问他们在哪儿。
她拿着身份证,一个人跑回了老城。
等到周末过完,陆晞从老城回来,她把积压的小弟打不过的又打了一遍。黄毛说有个小姑娘好像在找你,陆晞问什么事儿,他说好像也没什么,倒是那个白毛叫什么生的这几天老找事儿。
黄毛问她去哪儿了。
陆晞说去S城了,家长换工作了。
黄毛点点头。
“如果白毛还来找事,你让他来S城找我。他那么有本事,我就不说我在什么学校了。”陆晞把烟碾碎,垂下眼,“至于那个小姑娘。”她也不怎么想得起来,好像是什么芸来着?
“按常理来,照就照顾点。”
陆晞回到家的时候,张月和路威都出去了。她打开门,想给自己做一碗粥,就见楼梯口站着一个人。幽灵一样。
陆晞听到幽幽的声音,“你去哪儿了?”
居然是路肃。
他不是一向不下来么?
“去见老朋友。”陆晞把米淘干净,不觉路肃到她身边。她一回头差点撞他身上。她伸手把路肃拨开,问佣人呢?
路肃说今天放假,佣人明天会回来。
陆晞点点头,问他吃晚饭了没有。见他摇头,问他要不要吃,她要煮点粥。
“如果你要吃的话,去接水,把锅炖上。或者洗菜。”
路肃指指自己,满脸疑惑。
“对啊。”陆晞道:“你选哪个?”
被她理所应当的态度感染,路肃莫名端起了饭锅。
直到锅里的水接到位置,被她指挥着放到灶台并开火,路肃都没想通自己在做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路肃就站在一边看她熬粥。陆晞看不得他闲着,主要之前打架,身后有人一般都意味着可能有人偷袭,她不放心路肃,干脆把他指挥得团团转。
就这样,陆晞把控着火候,做出了一锅简单的菜粥。
坐下吃饭的时候,热气熏腾,路肃坐在桌边,看着一旁呼呼吹气的陆晞,神色莫名。他的脸在雾气里有些模糊,陆晞压根看也没看他。经过和他这些天的相处,陆晞觉得他脑子不太正常。不能被他带进沟里去。如果不是请心理医生不太符合人设,陆晞都想建议让他看看病算了。
就这样一碗粥,路肃一口口咽下去。这是他和她一起做的。下午起来,别墅里没有一个人,值班的人门口贴着便利贴,说路威统一给他们放假了,如果饿的话冰箱里有做好的食物,微波炉叮一下就可以。路肃仿佛幽灵一样在偌大的别墅里游荡,他的眼前闪过红色炸开的液体,闪过母亲坐在秋千上摘下玫瑰花微笑的样子。他游走在每一寸,阴风刮过,冷意围绕。也是在这样的夜里,他独自度过了母亲死后的第一个夜晚。
路肃有时候会在晚上的时候掀开窗帘,打开窗户,坐在窗台上。他想母亲死后来找我,是想要带我走吗?是在责备我那天后退了吗?可是我不想死。
他晃荡着腿靠在墙壁上,远处的风呼啸穿过树林,带来诡异的声响。他看到寂静的山,盘旋的鸟,看到惨白的月和墨蓝的天空。嘴角勾起天真的笑。
他睡不着,失眠的状况自母亲死后越发严重,接连不断的疲惫拖垮了他的大脑,他开始耳鸣,眩晕,尖锐的疼痛仿佛散开的玫瑰花戳刺。他在扭曲的幻觉里看到母亲伸过来的手,然后满身冷汗地惊醒。他越来越僻静,越来越神经质。他感到世界在旋转,他在扭曲的色块间无声而又疯狂地笑。苍白的指尖伸出墨蓝的被,死死扣住床垫。
夜半开始下雨,淅淅沥沥,陆晞睡前打开一点小缝,雨味顺着窗户飘进来。她睡得很好。吃完饭,她吩咐路肃把锅洗掉。然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还要好好预习功课——等等,原著里陆晞上大学了没有?
那个天杀的不会没让陆晞上大学吧?
陆晞烦躁地看完书,然后滚吧成一团。床还是很舒服的,她念着公式。慢慢进入梦乡。
路肃半夜惊醒。
他猛得从床上坐起,闻到细微的雨味。那味道顺着缝隙侵入他的骨缝。他的内里湿冷,又和疲惫绵延的焦躁掺杂在一起,将他滚成一团炉。他起身,打开窗户,雨顺着缝隙飘进来,落到他的身上,挂在睡衣边。他伸手接到雨,又仿佛在窗外看到模糊的影。他微笑着往前。冲着原先是玫瑰的地方打了个招呼。他微笑着点头,好像城堡里的王子,他说,“我暂时不想死,妈妈。你先回去吧。”
他关上窗户,把灯打开。又好像在陆晞白天常坐的地方看到什么,脸色一变,又温和地笑,“妈妈,那是陆晞的位置,她会生气的。”
“她很凶很凶。连对付你的暗器都躲得过去。”
他慢慢走到床头柜那边,拿起按钮,一摁,便有十连发的箭簇嗖嗖射出,将那桌子射了个粉碎。他把按钮放下,出了门,一路打开灯,将整个别墅照得恍如白昼。他没有看到守夜的佣人,又想起什么,意识到这个别墅里目前没有什么人。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被雨侵入,也稀稀拉拉下起雨。他的大脑在胀痛,长时间的不规律作息使得他神思不稳。他喘息着来到厨房,看到灶台上那锅粥。
陆晞吩咐他倒掉把锅洗了的粥。
他眼睛一亮,扑到灶台前,仿佛粥刚刚熬好,还冒着白气。陆晞吩咐他说盛出来到外面吃。他掀开锅盖,然后一勺勺把粥咽进去。冰凉的食物一路顺着消化道往下,他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口腔的淀粉酶分解出甜味。他一边抽噎一边咽下去,慢慢地心里不再下雨。他好像从某个地方回到人间。
路肃把那一锅粥吃得干干净净,又去洗了。晚上吃完饭他没有去洗碗,他想着明天佣人回来会有人做。可是此时他把锅放进水池,一点点学着把锅洗干净。
冰凉的水使得他的手变红,然而他一点点把污渍洗净。又仔仔细细把手洗干净。他漱了口又刷了牙,把自己整理得干干净净。他抱着枕头在别墅里晃,然后难为情地去敲陆晞的门。
陆晞只是翻了个身,把耳朵捂上继续睡。
路肃敲不开门,他的嘴角落下去了。他沉默地走回房间,又拿着钥匙飘了回来。门锁咔嚓打开,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推门的力就被挡住。
陆晞放习惯了,她在门口卡了个床头柜。
光从门缝里射进来,陆晞翻了个身。路肃面无表情地把门使劲往后推。他此时爆发出奇特的力气,柜子在门口发出刺刺的声响。陆晞猛得翻身坐起,“谁啊!!!”
感谢光,陆晞没有把门口的人错认成小偷。她认出了路肃。她也面无表情地走到门口,“路肃,你在闹什么?”
“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陆晞身上的味道透过空气传递过来,路肃很想进到屋里去。他看着陆晞,“我想和你一起睡。”
陆晞迟钝地意识到,路肃好像不太对劲。
她试图把门关上,就见门缝里扒进来一只手,如果陆晞真的要关门,势必会夹到他。
陆晞不信他这么拼,于是她关了下门。
路肃的手被夹红了。
“我想和你一起睡。”路肃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我不想和你一起睡。
要不还是推荐路肃去看个医生吧。
明明门外一片光明,门内一片黑暗。可是陆晞在门内,好像里面是温暖的巢穴。她身上的味道飘过来,路肃在她的身边,绷紧的棉线被雨水打湿,打湿,发出滴答、滴答难以承受的声响。
树摇影动,月白如银。
“陆晞,”路肃听见自己道:“我的母亲死在这样的天气里。”
他说,“陆晞,你的母亲张月来挑衅她。她在你的母亲走后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仿佛有什么彻底冲垮堤坝,又有什么重新竖立起来。路肃盯着门内,缓缓道:“陆晞,你要在这样的天气,身为张月的女儿,拒绝我母亲的孩子吗?”
陆晞盯着OOC的进度条,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