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自己的酒杯,略低些,轻轻与她碰杯,二人连饮数杯,借着酒意好似亲近了些。
“说起来,你怎么遇到了沈侍娘?”
凛冽连忙解释起来,“是那一日,进宫回禀皇上,就碰巧遇到了她。她提及你的喜好,我就···关心了几分。”
他原本如寒霜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羞怯之意。
“沈侍娘主管吏部,想来事情繁杂。却能记住我的喜好。”
“其实···那一日沈侍娘进宫···她说,是为了给她的弟弟请旨。”
“哦?”
“是她为了她的弟弟,难得向皇上开口。”
衍望好似猜到了几分。
“她很疼爱她的弟弟。这我倒是知道。”
“她说,她的弟弟钟情于你,情愿做小厮,侍奉在侧。沈侍娘为官多年,一直勤勤恳恳,从来没有向皇上开口求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他的神情有些落寞,又仔细观察的衍望的意思。
衍望一边思虑,一边又饮了一杯,她不知道皇姐会怎么想这件事,她怕皇姐介意她与朝臣来往过密。她对沈侍娘其人很敬佩,却并不想拉拢她。
凛冽看见她的神色似乎有些忧虑,一时拿不准她是什么意思,“沈侍娘说,皇上未置可否。没有明确回绝,也没有答应。原本皇上曾经考量过,想把沈公子赐给你,但当时沈公子年幼,就罢了。现在沈侍娘开口求皇上,也许皇上会答应吧。”
衍望没有表情,摩挲着手里的杯子思索。她对沈银湖要不要嫁给自己,并无所谓。
但谁都知道,沈沧浪、邢天芳、钟幼琮是皇上培植的近臣,只怕其中会有将来下一任宰相。她不想和她们来往过密。
凛冽发觉,她没有喜色,便私心猜着她大约不大喜欢沈公子,心里也放松了几分,“沈侍娘,她还同我说,希望若是沈公子有入府的一天,求我多多包容他。我不好拒绝,便应承了几句。”
衍望忽而抬头,“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觉得应该尽数告诉你。”
“皇姐对···对我的婚事也没有再开口。怕是,也不再当回事了。”她没有说「你我」的婚事,觉得这样的词还是太亲密了。好似二人私定终身了一般。
“皇上要弟弟速速入宫,圣旨马上就要下来了。弟弟生性顽劣,家里原本也没指望他。他入宫,家母很担心他顽劣不堪,触怒圣上。”凛冽也害怕皇上收回意思,皇上连弟弟入宫的事情都能速速办理,却搁着自己与唐王的婚事没有下文。
“你是长子,所以卫将军一定是器重你的。”
“妹妹长大了,家中的权柄自然是妹妹承继的。那并不是我所愿。”他以前上战场,只是为了保住家族的荣耀,可那些不是他毕生所求。
按理说,衍望应该接一句,「那什么是你所愿」。可她不打算这样,毕竟她能猜到。
“四小姐很能干。并不逊于其他的武将。我听闻,她颇有公瑾遗风。”
提及妹妹,凛冽低头浅笑,“她是这样的人。可不如公瑾一般喜好音律,每每我想教她弹琴,她总是找理由逃避。”
“是么?”衍望想问的,是你会弹琴是么?因为她也很喜欢。
“人不喜欢的事情,自然会找理由逃避。”他说的,是你为什么总是回避我的感情,是不是因为不喜欢。
“我有一柄仲尼琴,可惜受了潮,弦有些松了。而今也很少弹。”
“那我帮你调弦。”他一下子好似来了精神。
“好啊。说起来,我倒是有事情向你讨教。”
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本兵书,是卫凛冽的母亲卫拂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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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悠长,似轻纱一般,笼罩着夜色中的小巷子。
她停下脚步,想和他道别。
可他的眼里都是不舍的神色。
“不如我送你回王府吧。正好我将琴拿上?”他想再和她走一段路。
衍望叹了口气,“你我关系未明,还是不要叫人看到得好。免惹闲话,对你不利。”
他眷恋的愁容看着她,明明是定了亲的未婚妻夫,却因为朝中权势变动,婚事被搁置了下来。他不知如何是好。
“明日我让芍子把琴交给裴厢。就劳烦你了。”
能为她做事,他自然高兴得紧,“我很快就会调好的。”
“不急。”
朦胧的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暗昧不明的柔光更显得他的容颜绝色。
两个人默默了一会,在寂静的夜里对视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惜时间也不能停留住,又担心周遭会有人暗查。
她上去握了一下他的手,“我走了。”
便松开手闪身告别了。
他抚摸着掌心的温度,好似她还在一般,看着她的身影在夜色里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