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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暮。
韩山祠扶着门框,站在大殿门槛内往外头望。这一日,他受了太后安排,来来往往给岑夫人送了不少补品,又裁制新的宽松衣服,这时候才完。没了外人在这儿,他终于卸下了防备。把什么贤良淑德统统抛在脑后,一个人对月默默哀叹。
几个小厮也在他身后紧张地随侍,怕他又因为伤心而发起脾气来。
“韩珮···”
“奴才在。”
“他不能侍寝,殿下都要去陪着他。”
“毕竟是第一个有孕的,殿下陪着···也属正常。”
韩山祠悲戚地冷笑了一声,吓得寄给小厮汗毛直立,“是啊,他是府里第一个有孕的。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转而对着韩珮狠命喊到:“你说!你说为什么是他!明明我是侧夫人!为什么怀了娘娘孩子的人是他!”
韩琚连忙出来制止住发疯的侧夫人,“夫人!您冷静一点,那···那岑夫人从前是服侍的次数最多的,虽然身子薄弱些,可···可按次数来说,他有孕···也是正常啊。”
韩山祠的身子止住了,眼里都是落寞与凄凉,“是啊···娘娘对他最好了···宠幸得最多不说···还许他自由出入糖粉宫···呵,我在想什么,还以为自己能和人家比么。人家是殿下心尖尖上的人,纵使她一会儿宠着这个,一会儿又赏赐那个。现在,还是人家父凭女贵,即刻,殿下的心和身子就都在他身上了。”
韩琚搀起来他的手臂,慢慢扶着他坐下,“岑夫人也未必会生女儿呢,若是他没有生下长女,夫人您何必如此动气伤心?”
韩山祠的眼里忽然又有了亮光,抓住韩琚的手不放,“什么?!你是说我还能有机会生下长女?!”
韩琚皱着眉头,对着夫人硬着头皮骗道:“您看,他如今身子也不好,凡人生育,都是有险的。未必生女儿不说,也有生不下来,或者生下来,难产···的···”
韩山祠松开他的手,捧起帕子按在心口处:“是啊,也许他生的是儿子呢!也许他根本生不下来!看他身子那么弱,也许半路就保不住胎!也许生下来,也是舍了性命!那我···我就能抚养那个孩子!”
韩珮见状,忙把韩琚撤走,让他把煮好的安神药端来,“夫人,无论岑夫人生不生孩子,都不会影响到您自己备孕啊。太后不许这孩子有事,您若是错了主意,让太后恼怒不说,更伤了殿下的心啊。无论岑夫人怎么样,他始终是殿下在意的人,太后这般培养您,殿下又一向信任您,让您打理王府,您万一做错了什么事,那您和殿下好不容易培养的感情,就付诸东流了啊!”
韩山祠一下一下抽泣着,眼神变得空洞,“她终究,心里没有我···”
韩珮:“殿下她对您那么好,最近每每深夜回府,都是来咱们声声慢,见您夏日辛苦,又命人挪了好些冰块给您降暑。还有您的坐胎药也是她让太医特制的。殿下她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您呢。大凡女人总会有几个蓝颜知己,那岑夫人和辜侍人,不过是她喜欢他们陪着读书罢了。怎么比和您一般妻夫情深。”
这时候,韩琚捧了安神药来,韩珮从托盘中拿了药碗,“夫人,您喝了这药便安睡吧。殿下明日下朝回来,您不是还要和殿下用饭吗?若是被殿下看见您眼下的乌青可怎么好?”
韩琚见状也劝慰道:“若是被人知道您如此嫉妒岑夫人有孕,还不是要背地里嚼舌根,说您没有一点大家公子的样子。您既然想当娘娘的正夫,自然该有正夫的样子。唐主儿的孩子不就是您的孩子么?那旁的庶出的夫侍,只是替您给娘娘生孩子的而已。您和他们又怎能一样?”
韩山祠听了话,一勺一勺地任由韩珮喂着自己喝药。脸上的泪珠子却没断掉。
这一夜,哪个房里的人,都没有睡好。
徐扶楹哭闹了一夜,好在他的宫里并无其他夫侍,所以也没人知道他的失态。只是累坏了芸儿和玉蕗劝诫他。
上次见了哥哥徐寰尘,他就羡慕得紧。哥哥已经有一点点显怀了,他的小厮襟风忙前忙后地照料他,这个也不许他吃,那个也不许他动。虽然哥哥觉得是枷锁负担,可扶楹着实艳羡,还觉得哥哥是在言不由衷地炫耀。更问了几嘴,如何更能有孕。哥哥脸红,不愿意说,他又小性儿闹起来,说哥哥防他。自己又从哪里搜罗来偏方,说拿个小软枕头,在行房时垫一垫,受更容易受孕。他最近忙着绣小枕头,绣了不知多少个,还是石榴胭红,多女多福的纹样。
可等来的,却是岑夫人怀孕的消息,这让他怎么能不伤心。
而今在庭院里摔摔打打,把绣好的枕头都扔在了地上,还说要放把火烧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