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么?”
“知道。”
神宫司慎司大怒,“嗙”地一声,将手中的账本狠狠扔在她的身上。
白雪并没有躲,厚厚的账本打在她侧颈上,淤青立马就显现出来。
“老爷!大小姐!”
仆人慌忙喊着两人,又不知怎样才能让两人冷静些,只能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怔愣住。
“怎么,长大了?翅膀变硬了,能耐了是吧?”
神宫司慎司气得浑身发抖,攥着拳头眉头紧锁,震耳欲聋的嗓音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倾泻出来。
白雪抿着嘴,沉默不语,而眼底闪烁着坚忍的光,似是在做反抗。
神宫司慎司气笑了,不依不饶地道:“像你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儿,根本为家族做出不了什么贡献!还不如早早的嫁给一个有能耐的男人,让他来替你掌管家主之位。”
白雪身子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神宫司慎司。
他身为她敬爱的父亲,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白雪不禁咬紧了牙关,回想起往前的种种。
她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没日没夜的翻看书籍。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学会去恭维讨厌的人、应和在背后议论她辱骂她的人。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她舍弃了自己所有闲暇的时间,去学习各种礼仪、语言。
而跟她同龄的孩子在与同伴玩着彩球、布娃娃。
她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收敛住自己所有的天性。
只是为了成为合格的家主……
成为合格的家主……
她……
白雪眼眶渐渐湿润,怨气就这样顷刻间爆发开来。
她紧紧握着拳头,尖利的指甲陷进了肉中,利用疼痛将不争气的泪水忍了回去。
“父亲大人,既然这样,您怎么不在我出生的时候干脆掐死我。”
神宫司慎司狠狠咬着牙,上气不接下气。
他眼中燃起熊熊的怒火,“你给我滚出去!滚啊!”
“大小姐、老爷……”
仆人仓皇唤着两人,眼神里满是恳求。
白雪松开掌心,指尖沾染上几滴鲜血。
她一刻不肯多留,转身离去。
————
与此同时。
三位鬼杀队队员敲开了满身缠着绷带的男人的宅院。
男人见三人来势汹汹,张皇掩上了门。
“呃……先生?”
A又敲了敲门,见他没有开门的意思,与旁边的B和C面面相觑,犯了难。
C:“先生,我们并无敌意,请开一下门。”
“你们难道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
男人开了个门缝,只露出了眼睛。
这是昨夜白雪救下的男人,回家后,他就浑身冷汗,怕得不行。
三位鬼杀队队员一听这话,便断定,昨夜肯定发生了什么特殊事件,此人就是事件的目击者。
C:“先生说的奇怪的东西,应该只会在晚上出现,现在还是白日呢。”
男人犹豫了半天,最后长长叹出一口气,终于将门敞开。
“你们…进来吧…”
于是,三位鬼杀队队员与男人盘腿坐在了榻榻米上,攀谈起来。
“所以,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先生?”C终于问到正题。
“呃……”男人虚心移开视线,“这个……我不能说。”
C:“为什么呢,先生?”
“嘛,因为答应了那位小姐不能说。”
B抓住了重点,“那位小姐?”
男人捂住了自己的嘴。
天呐,竟然还是说漏嘴了!
C:“先生?”
男人挠了挠头,烦躁的说:“好吧好吧,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就告诉你们好了。”
“昨天,跟好友去喝酒畅谈,直到半夜才散,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人,说我是什么稀血,要吃了我什么的,跟疯了一样,我就跑啊跑啊,跑进了巷子里。”
A:“恩恩!然后呢然后呢!”
男人接着讲:“然后,正当那个人要出手的时候,一位身穿白裙的少女走了过来,和那个人争执起来,然后我晕乎乎的不知道怎么了,一睁眼竟然就换了个地方,反正,很神奇。”
“然后嘛,我也不敢贸然行动,就在原地待着,那位少女之后找到我,让我保密昨天夜里看到的东西和她的出现。”
C:“那,那位少女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特别之处?”
男人思索起来,忽然灵光一现,急忙回道:“哦!想起来了!第二次见她的时候,她拿了一把刀,而且明明是夏天,她身旁的温度却很低,靠近她时,就会感觉很凉快。”
C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原来是这样么。”
“呃……所以,有帮助到你们么?”男人问道。
C笑了笑,“有哦,而且是非常有用的信息呢。”
紧接着,他拿出一个缝着紫藤花图案,又带有‘藤’字的香包,放到了男人的手里。
“以后请带着这个出门吧,先生。”
B又嘱咐道:“如果天黑了的话,就尽量不要出门了。”
“哦……行吧,谢谢你们。”
————
夜晚,房间中……
白雪蜷缩在空荡荡的角落,双手紧紧环抱住自己。
整个人犹如被抽离了灵魂,眼神黯淡无光。
她仰天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底该怎么做啊……”
她慢慢起身,走到镜子旁。
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到镜中自己的身影,如同她看不到前方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做一个乖女儿,如同囚在笼中的鸟儿,哪里都去不了,更不能随心所欲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可,不做一个乖女儿,她便如同家族的弃子,用完而抛之。
白雪没发现自己的眼中其实早已噙满了泪水,一滴水珠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打到地上。
“真是的……”
她哽咽,用袖子轻轻擦拭着面颊。
此时此刻,竟显得如此可悲。
一生要强的她,头一次哭了。
往常就算自己一人,也是能忍就忍,绝不会掉一滴眼泪。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昨夜梦中,祖父说的一番话:
“白雪啊,流淌着我血脉的孩子,愿你寻找到你一生所求,且倾尽全力都要做的事。而方向,始终通往正理。”
一生所求、倾尽全力、正理。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脑中又出现了几个字眼,是如此的生机勃勃。
“鬼杀队”、“柱”。
那又是什么呢?
她好好奇,她好好奇啊!
好似,她头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一样。一样的新鲜,一样的好奇。
其实昨夜,她也不知道呼吸法可以斩杀那只恶鬼,只是身体不自觉就动了起来,仿佛是刻在基因里一般砍下了他的头颅。
而她拿刀的手,也一直在抖。
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一种激动。
一种拿刀的激动、使用呼吸法的激动,一种第一次斩杀恶鬼、从恶鬼手中拯救他人的激动。
真是好复杂的情绪,却又好奇妙。
脑中,忽然闪回了祖父的脸,微笑着对她说:
“逃吧,白雪,去寻找一生所求,且倾尽全力都要做的事。”
白雪顿住,却是如梦初醒。
空气中,只能听见自己的徐徐的呼吸声。
乌云被风吹走了,挂在空中的月又亮起来了,皎洁的月光渐渐照到房间里,带来一丝明亮。
她回过神,抬头望向窗外的圆月,全身一下就卸了力。
啊……好美,以前的月亮也这么美么?
白雪豁然一笑。
“那就……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