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尔伦眉头执拗地皱起。
焦躁的情绪燃起,甚至连着怒气。
他不善言辞,绞尽脑汁的沉默了许久,试图劝说。
“人类很危险,你之前表现出可利用的价值,他们就利用干净,哪怕胁迫,现在隐退,也避免不了算计和是非,你是有意隐藏自己,等暴露无遗的时候,他们还会不择手段控制你!”
柊烬安静注视着他。
“现在就跟我离开吧。”
金发青年忽然攥住柊烬的手腕,泛着血丝的蓝色眼睛阴沉偏执。
柊烬微微牵扯唇角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实存在的笑。
“我喜欢这种生活,危险或算计,背叛也好,痛苦也要,这都是活着就会有的,不如说,这是活着就必须有的。没有这些,活着和死掉有什么区别呢?”
魏尔伦惊讶地看着他。
灰白发的少年浅金色眼眸折射着月亮的冷辉,他侧过头注视着魏尔伦,唇角的笑容拉大了些,眼眸没有杀意却死寂。
“你硬要我跟你走,那我只能杀了你,你要带我和中原中也一起,那我说不定要连他一起。感觉不到活着,和死亡并无区别,我全力和你比一场,也不会在意自己能不能活。”
暴怒让魏尔伦看起来有些可怕,但他又惶恐。
两人对视良久,他最终颓然地意识到柊烬是认真这样准备。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两个弟弟说不定都会死。
怎么会这样?
他疑惑不解。
无法接受,但不得不接受。
“那我只带中也走,你要好好保重,如果有人伤害你,要杀掉他们。”
魏尔伦失落伤心地说,那双锋利却依旧漂亮的蓝眼睛黯淡下去。
柊烬看着他,确认他打消了念头。
房间里安静片刻。
魏尔伦以为和久别重逢的弟弟相遇他会更激动些,气氛也应该是温馨的,至少也应该像在牧神实验室时候、在他们被迫从轮船上分别时候那样。
绝对不该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
柊烬看出魏尔伦的迷茫和坐立难安,还有最深处的,渴望和他建立联系,渴望更深度的共情和陪伴。
但就像他曾经遇到过的。
柳哥对妻子的爱是希望柳合子一切安好,即便没有他也要过得很好。没有被很好教导过的孩子对小猫的爱是在发现小猫不喜欢靠近自己时候将它掐死,又在小猫死后某一刻伤心得好像天塌下来。自觉自己配不上喜欢的女孩,于是用强迫和威逼得到对方,又用打骂和污言秽语摧折其自我,最后还厌烦起来,转手售出。
一者是对妻子的爱和体谅爱护超过一切私人的占有和嫉妒;二者分不清自己的情感孰轻孰重,也不懂自己的行为后果;三者从始至终遵从的是自己的欲望,哪怕曾经有过的对女孩的喜欢,和对自己的爱相比也是浅薄到极致。
依着柊烬自己此刻对爱的浅薄认知,当然不可能对魏尔伦做什么简单粗暴的分类,这家伙甚至缺乏对自己的爱,反倒恨意和迷茫充斥。
但他知道魏尔伦的在意带给他所在意之人的不会是温情和愉悦。
月色换了个角度挥洒进来,柔和宁静中,此前的冲突似乎有所淡化。
魏尔伦握着柊烬拿给他的饮料,哪怕前一刻还在对柊烬生气,这会还是希望这一刻的安定延长。
柊烬打破他的愿望。
“你说你要带走中也,中原中也认识你吗?”
魏尔伦怔了一下:“他拥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那之后,不会有我和保罗相关的记忆。”
“他对你依赖信任吗?”
“……他还没有见过我。”
柊烬歪了歪头:“那你为什么觉得他会跟一个不认识的人走呢?哪怕是亲生的哥哥。你都把年幼的他扔到镭钵街了。”
魏尔伦解释:“中也跟着我会被注意到,他身份不能被注意,他太小了,我也还不能和那些官方机构异能力组织抗衡,不然一定会带走他。但我们才是同类,他会和我离开的。”
“我还觉得我是人类。”
柊烬轻松往魏尔伦心上插了一把刀。
犹觉得不够狠一般,他还补充道:“我见过中也,他也肯定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对他之外的人态度也很寻常。”
青年坚持:“中也只是身份还没有被揭露,一旦被其他人知道…”
“他的异能力很强,他现在还小,迟早会和你一样强,你现在还被人类控制吗?为什么觉得他不能自己掌控自己的人生?”
“他有我保护,不需要去面对那些奸恶的人类。”
“他在你口中人类陪伴下长大,也有在意的事喜欢的人,你怎么让他同意抛下一切跟你走?用强迫性的方式?”
“他总会看清的。”魏尔伦近乎凶狠地道。
“你只是想有人陪你而已。”
柊烬看着眼前愕然的人。
“中也中也是好孩子,他可能会因为一些事仇恨个别的人,但他长大过程受到过他人善意,他不会轻易对所有人失望。除非你制造出另一个牧神,把你曾经经受过的事情全部施加给他一遍,才有可能让他变得一样孤独排外。但你们不一样,你该从一开始让牧神把中也带走,不让他接触外界,不让接触任何善意善待,让他回想起成长,对人类这个群体时候翻不到任何好的记忆,只有掌控利用和压迫。这样你们的开始才能相同。”
柊烬的话像比他异能力更锋利的刀,魏尔伦肺部发烫,心脏却像被塞进了冰箱,在被剖得血淋淋之后。
“你……你怎么能…”
微弱的法语的呢喃几乎不能被柊烬听到,骄傲的金发异能力者抿住唇,眼睛泛着红,死死盯着柊烬。
柊烬以为他会动手,但他压抑过去,只是一直用恶狠狠虚张声势,实际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瞪着他。
“既然在意他,你却畏惧保护他不受他人伤害吗?”
柊烬放轻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