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言不由心的话让白川对自己有种失控感,他下意识地想要退后,却发现自己的脚仿佛被钉死在原地,动不了分毫。
“世上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回头的机会。”他听到那个灵物这样说。
白川想问他到底隔着牢笼施了什么术法,让自己被迫站在这里说一些奇怪的话,但是开口却又是一句并不由心的话:“没说让你走回头路,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回过头来,看着我说话。”
那人沉默着,但白川听到了他手腕上系着的铁链摩擦地面的轻微声响,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那家伙的心头松动了。
于是白川就这么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的背影。
白川不知道为什么,但此时此刻,他非常确信,自己在等他回头。
就好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很少移动的铁链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激起一层灰尘在空气中跳动。
那人的衣摆和发尾先一步地转动,白川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他苍白的脖颈和漆黑的长发上。
白川的心脏忽然如鼓点般跳动,他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人,眼看着他就要回过头来,眼看着自己就要看清那张脸,忽然,眼前的一切如墨水洇开一般,蓦然消散。
他忽然坠入一片漆黑,身侧又重新响起狂风暴雨的声音,几次呼吸后,黑暗中才缓缓有光亮起,他四下打量——身边哪里还有洞穴和那个奇怪的家伙,他分明已经到了无相山山顶的平台。
“你居然醒了?”白川忽然听到有人这样问。
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十几米外一处小亭子里,有一个穿着青绿色长衫的年轻人正端坐其中,年轻人戴着圆框的眼镜,文质彬彬,活像个旧时代的说书先生,正歪着头笑盈盈地看向自己。
周围的狂风暴雨还在肆虐,但这亭子明明只有小小的一方,却任凭风雨斜吹,也没沾湿一点儿地面。
那么显然,亭子正中的年轻人应该就是这场幻境的始作俑者。
一个莫名其妙开始又结束的幻境,和一个在山顶端坐等着的灵物,白川觉得这场任务整体透露出一种荒诞主义的色彩。
但他倒是没犹豫,径直朝亭子走去,然后在灵物面前的蒲团上毫不客气地坐下,直白问道:“他们人呢?”
那个灵物似乎并不介意他的态度,甚至就着手,给白川倒了一杯茶。
茶水冒着热气,在这风雨交加的冰冷天气里闻起来尤其香,但白川并没接过那杯茶,他又问了一遍:“他们人呢?”
“还在梦里,不愿意醒来呢,”灵物把杯子朝白川的方向推了推,又抬头对他笑了笑,“我也挺好奇的,你不是应该在一场美梦里么,怎么醒得这么快?”
美梦?
白川心中浮现出那幽深的关押了数不清灵物的牢笼,虽然那些灵物并不恐怖,但这种场景显然和美梦毫无关系。
但他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沉默着,等面前的灵物再继续解释。
“我给你们每个人编织了一场顶好的美梦,你们会看到想见的人,或者做成想见的事儿。”灵物的神色坦荡,似乎不觉得他这种把人强行拖进幻境的举动有什么不好,“大多数人不会意识到这是梦境,有的人意识到了,却也不舍得从梦境中脱身。你很特别。”
“特别?”白川随口问道。
“你是第一个从我的梦境幻境中主动脱身的人。”
白川还是觉得奇怪——方才也并不是他主观意识想离开幻境,而是被幻境强行抽离,这会儿忽然又成了自己主动脱身。
他觉得眼前这个小灵物肯定是学艺不精,搞错了咒术什么的。
但他显然也没有教导灵物提升技艺的打算,于是他只是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茶凉了就不好喝了,”灵物还是笑盈盈的。
白川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喝掉了那杯热茶,是很香醇的白茶,喝起来没什么特别的,那只灵物应该并没有在茶里动什么手脚。
灵物这才慢悠悠地回答起他的问题:“我这样做,是为了帮人们实现他们的梦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