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可以抹平伤痕,同样可以滋养野望。
是夜,天香楼,座无虚席。
戚渺与宁箐舟同处二楼厢房,桑竹在旁随侍,楼下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开始了今晚的重头戏。“……且说这位负心郎,满心欢喜后继有人,却不知他此生注定无子……”
李家的事还没外传,众人都没对上号。
“哈哈哈,这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这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羞煞人也!”
“是极是极,如此蠢货,耻与之为伍。”
“发妻坚贞不渝,他背信弃义,也该有此报应。”
……
外人看热闹,桑竹却听着咬牙切齿,没忍住偷偷瞪了戚渺一眼,怎么偏要在她家小姐伤口上撒盐?顾不上留意重点。
“小姐,莫要多饮,该头疼了。”
宁箐舟自斟自饮的动作一滞,倒不是因为听劝,而是外头阵阵叫好声前,说书先生那一句“注定无子”。
“莫非那外室子不是他的?李……男子才是不能生的那个?”
见戚渺点头。宁箐舟不顾仪态畅快地笑,郁气散了大半。
她等着负心汉在娶回外室、诞下嫡子后,才得知自己被枕边人欺骗的真相。付出越多、知道越晚,越有意思。
话锋一转,看向戚渺:“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想到对方白日里都在外头奔走,许是用了什么手段探听得来,宁箐舟不再追问。
眼下,则要问明戚渺所图为何。
“寻平县百家义学女子学堂,缺女夫子,宁小姐可愿为之?”
“女子学堂?女夫子?此话当真?”宁箐舟险些激动地站起身。
如果说先前,她是因为含恨有了活下去的勇气,那这一刻,多了不一样的东西。
“千真万确。”
“何时启程?”
“越快越好。”
“明日便可。”
“正合我意。”
回程路上,途径青云寨地界,竟见古田、古山等人在旁等候。
宁箐舟听过山匪横行的传闻,有一瞬间的慌乱,再看戚渺淡定打马上前,古山、古田等人面露欣喜,丝毫没往她这处瞧,心有疑虑,却少烦忧。
“小姐,北寨那葛大当家言而无信,伙同周遭两个小寨,一并将银钱昧下。”
“哦?竟有此事?”戚渺适时表现出惊讶之色。
古山拱手道:“小姐,这是我亲耳所听、亲眼所见!”
那些人,还怂恿他回来劝劝大哥:一无官府文书,二无强硬后台,如此草率下山从良,不是自投罗网吗?安生日子是好,可也得有命享。几百两银子在手,干什么不好,用来修山道?建路亭?傻了吧……
“若不加以制止,旁的寨子意欲效仿,这可如何是好?”古田面有苦色。
他是真心想要走正道,也能制住底下人,可旁的寨子,真不是他能左右的。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想死的人,就由着他们去吧。”
戚渺将郡尉手令交由二人,兄弟俩齐刷刷瞪大了眼睛,虽然不识几个字,但盖了官印,不消问都知道是什么了,何况戚渺正一字一句告知其意。
小姐竟然真做到了,让他们过明路,还是府衙那边的。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了!
至于其它几个寨子,若是一意孤行,更显他们诚心悔改。
古田顿时不急了。有些钱,拿了,没命花,终究是一场空。
紧接着,戚渺继续放大招。
言明,各寨若是能踏踏实实走正道,他们的儿女都可以到寻平县百家义学就读,女夫子她都从郡城请好了。
谁没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念头呢?尤其是有了后代后。
除了这个,戚渺还表示,实在不想继续留在此地的,可以携女眷和老人到百家义庄,有义田供耕作、义宅供栖身。
古田二话不说,扯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古山咚地一声跪下,其余人也跟着磕头。“小姐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起来吧。待你们考虑清楚,随百家镖局中人至寻平县便是,我先行一步。”
“送小姐。”声音如虹,响彻山野。
躲懒的张桑良,得信后,正在赶来的路上,惊得脚下一个踉跄。
走、走了?怎的不等等他?好狠的心啊!
当戚渺所言,经有古田、古山等人之口,在寨子里传开时,张桑良惊得嘴巴能塞进个鸡蛋。
主子,为了让翠芝读书识字,竟如此用心良苦!他一定要好好干,早些回寻平县去享清福。
古田古山连日奔走在各山寨,将郡尉手令内容与戚渺承诺之事一一告知。
除了北寨葛大当家仍旧嘴硬外,其余人等尽皆欢呼雀跃、奔走相告,足足热闹了好一阵。
直到百家镖局的人出现,他们才稍稍收敛,旁敲侧击了解情况,得到肯定回答后,一个个摩拳擦掌,充满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