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克让古语早就消失在了克让历史中,从‘盘涅牧女’和‘盘涅牧雌’中引申而来的‘盘涅克让’,除了‘永不垂落的太阳’、‘永远的黄金太阳’以外,再无别意。
天赋卓绝的皇帝死在她父亲和兄弟手中,被赶下黄金的王座。
新掌权的雄性皇帝借着庇厄斯与赫肯签订契约中的漏洞,以皇帝的名义驱使无数的顶尖施法者大肆屠杀赫肯。
一代又一代的皇帝书写的历史中,女人逐渐成为史书上的点缀。
天赋卓绝的女性施法者生下后代却天赋倒退,原因无他,只因为同族包藏的祸心。
克让的史书里,人类向阿斯沛坨祈愿,人类种族才分化出女性。
而事实上,每一个茧生种都拥有孕育的能力,这是受母神偏爱的‘半神’的天赋。
祂们可以按照心意自行孕育后代,这是创生的伟大力量。
祂们有的孕育出同样具有孕育能力的雌性,有的孕育出没有生育能力专供驱使的雄性。
真知纪元结束后,爆发过很多次男性皇室成员夺权。
直到儿子、孙子和孙子的儿子坐上皇位一代又一代,无数个雄性皇帝矫史,在书里写下“雌者,弱也;女者,下也。”
因此,那个被记载进历史的祈愿,是一个庞大而漫长的矫饰。那个一个恶毒的共同契约阵法,以克让的统治为根基笼罩人类大陆。
他们撒下弥天大谎,说创生是神明的特权,因此僭越偷权的雌性要在生育中流失生命力和天赋作为代价。
而权力和力量生来就属于雄性,他们是庇厄斯的后代,流淌着太阳一样金色的血液。
雌性是卑弱的、女人是低下的,天生就应该被男人统治。
他们发动数不清的战争征讨各方,依仗契约驱使掌握顶尖施法力量的女人去征战。
从此火焰在白尼索菲海域上燃烧,军队从龙岛抢夺数不清的财富,人类奴役着十万大山北部的兽人。
他们在每一个郡省设立大型的传送阵,确保军队能够迅速到达治下郡省。
克让的太阳从此残酷地炙烤着统治下的每一寸土地。
一代又一代,一个百年接一个百年,大陆的施法者逐渐从女人变成男人。
直到庞大的帝国分崩离析,力挽狂澜的帝女被兽人族倾力逐杀,各大贵族将富饶强大的帝国蚕食分割。
她根本不是在万众瞩目的期待目光中坐上去的。
她是临危受命欲要挽大厦于将倾,但是她成为皇帝却是因为别人都不想做亡国的皇帝。
帝女披甲执剑,不看她的眼泪,只低头对她说:“我应该坐在皇位上为克让而死、绝不苟活。我不是为了皇位。”
“也不是为克让的姓氏,是为你,为克让还活着的千千万万个你。”
如果那时她认识杨贝昂,曼德启就会知道东方有这样一句话。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1]。
曼德启优雅地微笑:“有我在,当然不会成功。”
这些狗屁的‘复兴派’,简直是一群被洗脑的大傻叉。
克让的荣光早就随着最后一个同样皇帝消失了,她们这群愚蠢的施法者,想要复辟的只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壳子。
想要复兴克让能不能赶紧多教些施法者出来?抢人造孩子能做成什么?
天知道年轻的曼德启被忽悠着一起干了多少事,直到知道这个‘萌芽’计划心里有多崩溃。
天杀的,她以为复兴克让是多多攒钱攒粮食、培养年轻一代施法者,搞块地养精蓄锐韬光养晦,找个合适时间桌子一掀凳子一踹重建克让。
谁知道这群脑子不灵光的想依靠法术凭空造小孩?养一百个流着克让血的小孩也不如多一个传奇战力啊!
克让的荣光从来都不在克让的血液里流淌。
是初阳纪元的皇帝和各部首领率兵开疆辟土、伐山填海,开万世之基业。是开阳纪元的无数施法者带领普通人凿渠开荒、平沙止旱,将冻土耕为良田、把沙壤化作肥地,皇帝与庶民同法、施法者与普通人合力,太阳与群星并行统照万物。
是虹行纪元万虹辉烁四方,无数外族来犯而皇帝亲征披甲、王女提枪御马,无数施法者亲身驻扎最前线浴血奋战,打得各族服服帖帖。是真知纪元对于真理的普天同谋万族共求,各种族群星闪耀融洽共存,一本《神圣中心志》、敢抒千族万种言。
克让的荣光,从来都不在克让的姓氏里,也不在贵族的姓氏里。
这群傻蛋。
曼德启捏着鼻子狠狠闭眼。
她看过克让光辉伟大的太阳升起和坠落,对这些徒有其表的‘复兴’失去兴趣。
她是极具天赋的施法者,钻习深奥的时间秘术,一步步成为了顶尖的传奇,不是为了克让的姓氏。
曼德启睁眼,看向阿弥娑,神情严肃,“现在还不能阻断推衍,她的生命现在脆弱至极,需要妥塔拉之心温养。”
伟大的时间之主垂下眼睫:“而且,你应该想活着吧。”
你是弗加瑟选择留下来的孩子,她执意让你完全地继承猎人族的血脉,你的身体不存在任何微元的环流、无法进行‘迁魂移识’。
她不愿意占用你的身体白得一百五十年的寿命,她突然想让你活着。
所以,你应该也想活着吧。
阿弥娑当然想活着。
年轻的公爵已经是剑兰的主人,哪怕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之中,也有一定的立身资本。
哪怕作为剑兰神弃者面临着无数隐晦的恶意,她也如珠如玉一般地长大。
她有王储的友谊,她有忠诚的军队,她有锋利的剑和壮硕的骏马,她还有......一只赫肯。
她还没有让德思罗的血不白流,她才品尝到一点情感的莫名甜意、才和从未见过的母亲相处一些时日,她比任何人都想活。
她喃喃:“我当然想活。”
“我要活着。”
她目光一厉,迅猛地拔出荆棘兰扎向茧内弗加瑟肿胀的腹腔,她想要弄死尚在腹中的自己。
这动作又狠又快,将茧皮都扎出了痕迹,看得曼德启眼皮一跳急忙施法束缚住她。曼德启呼出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俩真的很像。”
阿弥娑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铺天盖地的威压猛地碾压笼罩。
曼德启按下阿弥娑的手臂带着两人施法离开,语气很冲:“你这么下手很容易被发现啊!我在这里又不是无所不能!”
“你看!被发现了吧!”
伟大的曼德启阁下恨铁不成钢。
她就知道!这两个紫眼睛看着乖,一个比一个犟!
当初说好了借繁衍术推衍,她悄悄施展禁术把弗加瑟的意识投进孕育的胎儿中,这样既不用冒险调换别人的意识,还可以更隐秘安全的活下去。
谁能想到中心塔培育半天的所谓‘纯血胎’竟然是借胎还魂的弗加瑟?
这个计划可以说是绝妙、风险极低了。
谁知道弗加瑟在树干了躺了那么多年,突然就神秘兮兮地问她说愿不愿意收到一个小惊喜。
然后一开口就是王炸说她把属于阿奥拉瑟的血液全部通过树干里的脉络踩脚底下去了,那个孩子完完全全是她弗加瑟的孩子。
那个时候曼德启完全是两眼一黑,心说这么周密的计划居然也能开个口子,果然纰漏都从内部出现。
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传奇的维格列温夫露出如出一辙的神秘微笑,声音温柔:“弗加瑟女士,我说了,法术的对象得能激活微元,不然承受不了法术。”
“我给你带了那么多本解闷的期刊,你不知道微元是什么吗?”
“猎人族体内没有环流!”
优雅的曼德启几乎要气得咆哮,她自知道‘萌芽’这个离谱到家的计划后就决意要走自己的道。
她从时间的洪流中窥探生机,试图找到道路所在。
传奇的生命漫长而强大而她又是顶尖的传奇,浩瀚的精神力量几乎可以覆盖整片大陆。
弗加瑟是她闲来意识无意发现的奇怪人类。
一个普通的神弃者,继承了些许猎人族的血脉,意识比较强大。
她聪慧、狡黠,年少时特别喜欢爬山,和卡朔佩国王的女儿是至交好友。
为了爬山省力,她自己动手做了一种可以在攀爬中自己调节位置的背包用来装物品。
这是一个空间戒指就能办到的事情。
但这个装置被她放进军队用作爬墙攻城的装置。最普通的士兵也可以用的装置,不需要‘清风术’托举。
她还喜欢游泳,经常下潜到水里许久,把她身为施法者的好友吓个半呛。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古灵精怪的贵族少年。
她甚至想收这个神弃者为徒弟。
曼德启向她投注了许多目光,注视着她的成长,直到知道‘萌芽’。
于是她出手了。她要给自己注视下的弗加瑟延续生命,她要开辟自己的、新的道。
而弗加瑟振振有词:“伟大的维格列温夫阁下,从婴儿开始长大,我什么时候才能帮助到您呢?”
“不如这样,您凑过来听我给你细说……”
曼德启·维格列温夫沉默片刻:“弗加瑟女士,我构建了绝听法阵,你还是直接说吧。”
“唉……扫兴,都没说悄悄话的氛围了。”
曼德启握拳,挤出微笑。
而现在,她的女儿跟她一样犟一样固执,那捅自己的剑是又快又狠。
这感觉,跟上了贼船一样。
曼德启又是两眼一黑:“你想活你杀自己干嘛?能不能等我把事情给你说完?”
“还瞪我!把你眼睛给我闭上!看着就烦!”
曼德启承认,此刻她迁怒了。
这母女俩,根本没有一个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