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边缘的树林身影隐隐绰绰,向破损处聚拢。
树林在呼唤陆离。
长颈鹿挤开笨拙爬行的同伴,载着身穿绿色长裙的林中仙女,迈着轻盈的步伐哒哒哒走到边界线。
逃离的念头在仙女铃铛的摇晃声中消磨殆尽,他站在原地不动。
长颈鹿温驯的跪地,仙女手捧花环,献给在林中穿行的勇者。
过来过来过来。
它垂下头颅,用疑惑的眼神打量迟迟不接受馈赠的旅人。
怀中的杂物滚烫,勉强拉回他的一丝感知,鸟语花香消失,腥甜的血气充满鼻腔。
不是长颈鹿,野外怎么可能凭空出现这种生物。
陆离的理智绷断。
超长的脖子是一对对残肢,下一双手攥紧上一对胳膊的末端,少女纤细的双手在最上,捧着一颗歪着的秀气头颅。
少女的半截身躯坐在肉块后方,长长的纱裙早已残损,蹭上青苔的痕迹。
双手灵巧的转动,摆正她头颅的角度。
少女脸上仍带着迷醉的笑容,甜美的嗓音一声声呼唤着陆离,她深吸一口气,回味活人血肉的甘美。
更多的身影堵在边缘,残存的理智化为活人躯体的渴求。
没有鳞片覆盖,没有黏液保护,没有动物的毛发遮掩,纯粹的□□艺术在陆离眼前铺陈。
创造万物的神明半梦半醒,用动物的图纸随意拼装人类的器官。
蜥蜴是关节反折面朝天空爬行的人类,多余的手接在并拢的大腿两侧,长大嘴巴争夺白袍人的半截尸体。
蛇是一节节失去手脚的躯干糅合的肉|体链条。
土石崩裂的声音靠近再靠近。
过于夸张的笑容染上陆离的面孔,他故意走到空无边缘伸脚试探,语气轻快:“啊哦,这么深,你们觉得摔下去是先吓死还是先饿死?”
怪物当然不会给他答案,只是一遍遍的叫喊,肉肉肉肉肉肉。
崩塌边缘已不足一米距离。
陆离不以为意,蹦蹦跳跳的走到树林边缘,随意踢飞一颗不顺眼的石子。
长颈鹿小姐嘴角撕裂,一口咬向人类脆弱的喉管。
啪。
手捧的头颅坠地,陆离斜瞥紧盯着他沾满土灰的眼睛:“我看起来很弱,所以活该被吃?”
“谁害了你们就去吃谁。”
陆离一一扫过肉块残存的衣物碎片,腐朽的草帽、耷拉着的棉布白背心、手死死抓住的褪色化肥袋子。
他迈步跨越分界线,来到山体滑坡的一侧。
无法理解、无法沟通,怪物一拥而上。
衣服的撕裂声响起。
张嘴正欲撕咬的怪物停住,一颗颗头颅呆滞的望向黑色牧师长袍遮住的一行红字。
圣童村先进个人纪念。
[村、圣童村。]
[谁家的,谁家的孩子。]
[不是,不是吃的,是村里人、村里人。]
陆离叹息,弯腰拾起少女的头颅,看她的手接过紧紧捧住。
道路碎裂到脚下,他重心不稳,笔直的向深渊歪斜。
最后一刻,曾经的村民拉住了他。
陆离拂去她脸上的土灰:“做得好,当心我告诉村长家的老太太,说囡囡不乖。”
少女生硬的扁嘴,强行扯出要哭的表情。
他摸出一颗微微融化的糖当做奖励。
怪物驮着陆离走过滑坡路段,又向前好一段路才被迫停止脚步。
少女一直念叨着阿婆阿婆阿婆。
陆离肯定到;“你乖,我不告状。”
两块蓝色告示牌如约出现在路边。
一块登山近道,当前已行进三公里。
一块是题为乐园的短诗。
温柔的怀抱止住哭泣。
孩子呀,让我成为你的母亲。
童话、秋千、甜筒。
孩子呀,请你自由的奔跑,
纸飞机在你去往梦的远方。
蓝色告示牌后,是一处断崖,簇新的吊桥连接两端,看起来异常坚固。
陆离大摇大摆的走上桥,走走停停,观赏两侧的风景。
他走在云端,高度远远超出圣童山山顶,躁动的蝉鸣消失,唯有和煦的阳光与轻风。
脚下的村落变得精致,如同沙盘中的一个个微缩模型。
陆离伸手,隔空拿捏小小镇子,隔空抽了沈嘉献一个大嘴巴。
他停住脚步,对着空气开嘲讽:“嘁,你以为我会上当。”
吊桥显露原本面貌,朽烂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前方空空如也,只有两条生锈的铁索延展到对岸。
从这个位置掉下去,刚好砸进村后的深山,让另一个抬头看天的路人难以置信的揉眼睛。
陆离拿起纸飞机,象征性的哈气。
纸飞机载着他飞过悬崖,稳稳落在对岸,消失不见。
[想起来了,出圣童村的那个早上,不是有个小点从天空坠落?]
[靠,原来对应在这里!]
[我懂了,他们没拿入口的玩具。]
[哎呀,换成我,我也不敢碰,万一是诅咒物呢?]
悬崖对面涂抹着一层童话王国的鲜艳色彩。
巨大的游乐场设施取代树林,出现在道路两侧,一对母子的机械人偶展品穿插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