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缚仙索。
那人抓着他,直接凌空而起,朝某个方向飞去。
要破五感的封……有时候未必需要借助外力。
殷回之将舌尖抵到齿尖,正要狠狠用力咬下,眼前却骤然一片清明——对方撤了对他五感的封禁。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脸。
“师兄?”殷回之失声叫道。
缚仙索的力道蓦地松了许多,只虚虚搭着他的腕,季回雪携他落地,彻底松了他的绑:“阿殷。”
殷回之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难以置信地问:“你不是回观澜宗了吗?”
季回雪眉间浮现出怒意:“我若回了观澜宗,今日你便该没命了!”
殷回之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季回雪看着他的眼睛:“这可是欧阳家的神庙,你真以为那人是想帮你吗?”
“这里十一道门,唯有一道是生门,只有欧阳氏的家主和继承者知道是哪道。若只是普通族人……必须血祭一个活人才能拿到答案。”
殷回之听懂了他的意思,蹙起眉头:“可是师兄,他没理由这么做——而且你又怎么知道这便是生门?”
“我知道,是因为当年我救下欧阳昳时,他害怕自己会怀璧其罪,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求我带他回观澜。”
季回雪顿了顿,面露失望之色:“我说完了,阿殷,我没想到你竟信他至此。”
殷回之眼神矛盾,声音愈来愈低:“我信他,是因为他……”
“比你诚实——”
他骤然暴起,一掌拍上“季回雪”的胸口,“季回雪”被他震飞,撞到墙上,宛如软趴趴的面条一样滑了下来,毫发无伤。
“季回雪”怨恨地盯着他:“你怎么看出我不是……还有你的灵力,竟然没有被封住,你是欧阳家的后人?”
不,是因为我用的根本不是灵力,殷回之心道。
在他的注视下,那张温和俊秀的脸一点点扭曲、蜕落、露出里面狰狞的本体。
一只血淋淋的画皮怪。
来不及想祭坛怎么会有画皮怪这种东西,殷回之飞快捏了个杀诀,朝对方打去,却在半空被一道无形屏障生生挡下。
画皮怪下意识捂住脸的手也慢慢挪开,怔怔看着眼前消散的光晕。
殷回之心念微动,是祭坛的力量在阻止他伤害这只画皮怪?
他抬手召起缚仙索,朝画皮怪丢过去,这次没有再受到阻拦。
殷回之将画皮怪捆到一边,俯视着他道:“如果你足够了解我师兄,就会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不会用缚仙索来捆一个凡人。”
画皮怪愣了一下,倏然哈哈大笑起来。
那张血淋淋的脸上流露出不甘和阴毒:“我的确不是你的师兄,但是我刚才的话可没有骗你……真正骗你的人,还在祭坛呢。”
殷回之心说废话,谢凌这人嘴里十句有三句真话就不得了了。
他将画皮怪丢在身后,自顾自往回折去,画皮鬼在他身后大叫:“你还没有回答我的另一个问题!”
殷回之直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封了他的嘴。
他当然不是欧阳家的后人,但“魇”并非灵力,又怎么会受祭坛的压制?他法术被掐断,便干脆装作无法反抗,为的是弄明白对方在搞什么鬼。
可惜自以为螳螂戏蝉,犹不知,黄雀在后——这画皮怪的目的,根本就是将谢凌和他分开。
殷回之奔回祭坛,看见一个正与谢凌缠斗的黑衣鬼面人。
鬼面人一见他出现,当即改了方向,径直朝他擒来,谢凌冷笑一声追上,却不料鬼面毫无预兆地朝身后丢了一记符箓。
刺耳的爆破声在空中炸开,殷回之被爆开的灵力狠狠掀倒。
再起身时,十一扇石门皆轰然关闭,而祭坛内也没了鬼面的身影。
谢凌站在祭坛边,脸色阴沉地盯着自己滴血的手,殷回之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
“谢凌!”
谢凌终于抬眸,施舍了他一个不冷不热的眼神。
殷回之没空追究他为什么突然发疯,拧眉看向那十一扇紧闭的石门:“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谢凌冷笑:“未必,说不准把你祭了我就能出去了。”
殷回之:“……”
殷回之:“又不是我惹的你,你冲我发什么火?”
他从袖子里取出谢凌之前塞给他的手帕,拽过谢凌的手,将手背上的伤口仔细扎了起来,才抬眼问:
“现在能说了吗?那鬼面人从哪冒出来的,你跟他交手,有什么发现?”
谢凌皱了皱眉,抽回手:“像是冲你来的。”
殷回之眼睫微微一滞,没有反驳:“嗯。”
那鬼面人修为高强,提前和画皮怪串通,让画皮怪扮作季回雪的模样骗他离开,却不伤他,只是为了拖住时间,而对上谢凌时却次次出杀招。
想快速解决掉谢凌,因为真正的目的在他。
只是对方错漏了一点,谢凌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殷回之道:“我总觉得,从欧阳昳的死,到我们现下的处境,都有一双手在暗中推动。”
“我此次来富城,是想查清我母亲的死因,而那双手的目的之一,便是阻止我。”
若他的猜测成立,便印证了他阿娘的死确有蹊跷。
谢凌没有多问个中细节,而是看着他:“那么告诉我,你觉得是什么人的手?”
殷回之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却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谢凌掀睫扫了他一眼,心情似乎好了不少,竟然还反过来安慰他:“不管是谁,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
殷回之扯开话题:“方才带走我的是一只画皮怪,但我杀他时被祭坛阻拦了。”
谢凌并不意外:“所以呢?”
殷回之同他讲自己在书上见过的八卦:“传言富城欧阳家先祖欧阳掣生前养了一只画皮怪,留在身边作乐,死后仍觉不舍,带进陵墓……”
他说到一半,倏然顿住,看向中央的祭坛。
画皮怪的话犹在耳侧,“他”的后人?
欧阳家能将先祖像供在神庙中让百姓参拜,那么修个地下祭坛来祭祀先祖陵墓,也不足为奇。
“谢凌,我觉得我们可能是钻进欧阳家的祖坟了。”他缓缓道。
谢凌“哦”了声,接道:“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不如看看能不能刨一刨。”
殷回之:“……”
他曾经是真恨不得将欧阳家祖坟都刨了,不过后来天夜门血洗一案后,欧阳氏主系族人几乎死了个干净,他这个念头也就作罢了。
殷回之扭头,见谢凌说话的神态不似作假,不禁好奇:“你们家也同欧阳家有仇?”
如今天夜门的门主是谢凌之父谢垢,而当年血洗欧阳府,是天夜门前门主谢殷拍的板,就算有仇,也该是谢殷和欧阳氏的仇。
谢凌微笑道:“没有,看他们不爽罢了。”
啊……
这个理由,还真是同谢殷灭门后给出的交待一模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