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静仪公主瞧热闹似的靠在李湛怀里轻笑,南絮决定豁出去,“怀州,昨晚太累了,你扶着我点吧。”
说着伸出手,哀求地看着浑身漠然的段文裴。
时间仿佛静止,南絮看着俨然不动的某人,一颗心渐渐跌入谷底。
微风吹散了宫装上的流苏,也吹落了南絮的期待,罢了,这确实有点强人所难,南絮自己安慰自己,干什么和自己过不去,大大方方走下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把手给我。”
视线里闯进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衣袖滑落,隐约可见肌肤下的青色脉络,南絮微愣,随即反应过来,雀跃地把手搭了上去。
“阿絮有些任性,公主勿怪。”
静仪公主扯了扯嘴角,视线胶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笑意不达眼底,“都说阿絮和伯爷没有情意,不过是奉旨成婚,本宫瞧着不是那么回事,伯爷和阿絮好着呢。”
最后那句话,她有意冲着身侧的李湛讲,见李湛眼神黯淡,藏在袖中的手使劲在李湛手臂上拧了下,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嘲讽道:“你人都是本宫的了,还装什么深情!你没听见南絮那小贱人说昨晚累着了?况且你在本宫身下承欢的时候,叫的挺动听的呀!”
她说话荤素不忌,李湛被她说的垂下了头,低声乞求:“公主慎言。”
静仪公主哼了声,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李湛的手臂,反复横碾,直到李湛脸色惨白。
这幅样子落在外人眼里,便是新婚燕尔,驸马都尉对公主言听计从。
段文裴对这二人间的暗流涌动不感兴趣,他挠了挠南絮的手心示意她松手,不料女子柔软的五指像八爪鱼一样,扒住不放。
“做戏做全套,伯爷好心,成全我吧。”
话音刚落,南絮干脆整个人都贴了上来,馥郁的女儿香扑了段文裴满怀。
他脖子后仰,刻意拉开些距离,压制住眼底的不耐,“走吧。”
两对新人一前一后地走过冗长的宫道,被郭槐迎进了崇政殿,宣武帝寒暄了两句,便放静仪公主和南絮去后宫拜见太妃,留下李湛和段文裴议事。
南絮不想和静仪公主同行,奈何皇命不可违,去往永寿宫的这一路简直度日如年。
公主走走停停,绕了大半个御花园,走至半途,让人传辇轿,却把南絮撇下,她高坐轿上,支着头让南絮自己去永寿宫,“太妃喜静,本宫却不喜欢,死气沉沉的,没得让人闹心,你自己去吧。”
看着撵轿远去,玉茗和玉祥替南絮抱不平,“公主既然不去,何必带着夫人你兜这么大个圈子,这不是折磨人嘛。”
南絮何尝不知,只是今非昔比,她只能受着,“算了,咱们好久都没在御花园走走了,这里花开得也不错,就当欣赏美景了。”
等南絮见到太妃时,已是用午膳的时辰,用了膳,太妃拉着南絮在偏殿闲谈。
“本宫看看,阿絮可有受苦。”
南絮笑着起身转了两圈,“姑母莫要担心,阿絮好着呢。”
好不好的,原也不在这上面。
太妃让人端来南絮最喜欢的凉饮杏仁乳酪,看着她吃下,才问起昨晚新婚的情形。
“那段文裴是没有根基的平头百姓出身,没有大家族的教诲,哪里懂得疼惜人,莫不要弄疼了你,惹你阿娘担心。”
南絮故作扭捏,微红着脸说没有,“伯爷待我很好。”
太妃只当她是脸皮薄,让人拿出几盒药膏,交到南絮手里,“这是养护私/处的药,万一有什么,先保护好自己,别太纵着他。”
南絮无法,只得让玉茗接过。
又提及是否瞧见了李湛和静仪公主。
南絮不解其意,只得缓缓点头,“来时,在宫门口遇见了。”
太妃点了点头,犹豫半晌才道:“李湛他,可有提及蜀地的事?”
蜀地?
南絮摇头,“姑母为何有此问?”
太妃拢着南絮,满面愁容道:“我是担心你翼王表兄,皇帝安排了李君己去蜀地调查赵家关于魏阳伯遇刺一事,这几日我总是做梦,梦见你表兄倒在血泊里哭着喊着叫我救他,我是怕…”
南絮明白了,只得劝慰,“姑母多虑了。”
太妃怎么听得进去,“不是本宫多虑,皇帝心思难测,万一…”
“姑母!”这话越说越不像,南絮连忙打断,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她明白太妃的意思。
就怕查刺客是假,找个由头处置了翼王是真。
南絮觉得太妃有些草木皆兵,她倒了杯水捧到太妃面前,先稳住她的心神,“陛下是仁君,不会不顾及兄弟手足之情,况且真有所行动,又岂会是只派一个李君己,姑母别忘了,先帝交给翼王表兄的伏虎军,人数不多,却也是精良,真有个什么前朝必定动荡,陛下不会贸然冒此风险的。”
南絮说的不是毫无道理。
要杀早杀了,何必等到翼王入蜀。
太妃沉静片刻,似是被南絮劝动,“可,本宫亲自听见陛下说什么李君己是静仪的公爹,也算是自家人,定会秉公办事,这不还是怀疑到你表兄头上。”
南絮想到那日在天香楼听到的只言片语,赵家和翼王会不会勾结到一起,确实难说。
她拧着眉细问,“姑母觉得表兄可会参与进来?”
太妃愣住,日光照地大殿亮堂堂的,太妃脸色刷的惨白下来,她嘴角蠕动半晌,却不知该说什么。
知子莫若母,自己儿子心里的不甘,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不仅翼王不甘,她又何尝甘心!
她是先帝最钟爱的贵妃,翼王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先帝金口玉言,要立翼王为太子,却不知为何在最后弥留之际改了口。
原本唾手可得的皇位拱手让人,只能远走贫瘠的蜀地,她们母子的愤怒便是伏尸千里也不足以泄愤。
太妃放开南絮的手,沉默不语。
南絮明了,不再相劝。
又坐了会,临出宫前,太妃依依不舍地看着南絮,犹豫片刻还是乞求道:“阿絮,若有机会帮姑母问问李湛,若你翼王表兄倒了,本宫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便是永安侯府,你阿爹阿娘也没了活路了。”
她扶着宫门,眼里满是希冀,南絮望着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
出了永寿宫,南絮心事重重地走在宫道上,没有瞧见迎面走来的人。
直到当头罩下片黑影,抬头,正好撞上一片温和柔情的眸光。
南絮连忙移开视线,倒退两步,不情不愿地行礼,“见过驸马爷。”
李湛皱眉,想伸手扶她起来,却被南絮侧身躲开。
“驸马爷,自重!”
“阿絮,我只是想问问你脖子上的伤可好了?”
听他叫她,南絮浑身不舒服,“驸马爷还是尊称我一声伯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