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少时在太妃宫里过活,和永安侯府的几位公子姑娘都玩过。
帝心难测,太妃听不出她这位养子到底是什么心思,只道南絮年轻莽撞,就算为了反击刺客,也不能贸然出手误伤了魏阳伯。
皇帝笑着摆手,说不妨事,“阿絮的箭法朕知道,情有可原的事,怪不得她。就是委屈她嫁给段卿,朝堂还没肃清,以后难免再遇到这种情况。”
太妃沉默,这婚事不就是你应允的嘛。
南羿凌确实进宫说过让侯府与权臣联姻的事,她还在考虑时,宣武帝却找上门来,说想给阿絮赐婚。
说什么因为静仪和李湛的事,亏欠南絮,如今赐个不输李湛的好儿郎,也算是弥补。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欺负了人再轻描淡写地说句抱歉。
搁谁谁乐意。
可再不乐意,她也只能生生受着。
太妃抚着手腕上的玉镯,正想说些什么,却被帝王接下来的话扰乱了心神。
“程光进宫禀报,查明这波刺客来自蜀地,还和赵家牵扯上。太妃也知道赵家在蜀地的势力,朕怕皇弟在蜀地出什么差池,已经让右都御史李君己亲自入蜀查看。”宣武帝吹拂着汤面,喝了口,舒服地伸展了身姿,“朕知道太妃担心什么,您别怕,再过几日,李君便是静仪的公爹,也算是自家人,定会秉公办事,维护好皇弟的。”
后面的话,裕安太妃一个字都没听见,直到帏幔静垂,饭菜冷却,她才挣扎着起身让人铺纸磨墨,书信写到一半,看着静悄悄冷冰冰的宫殿,任由墨汁滴落纸上。
她苦笑一声,当真是糊涂了。
在这宫里,她的信早就寄不出去了!
*
出了太妃宫里,回崇政殿的功夫,宣武帝吩咐内侍选些上好的伤药送去魏阳伯府。
天色不早,内侍不敢耽搁,匆匆忙忙办事去了。
等伤药送到伯府的时候,段文裴刚从府上的暗牢出来。
帝王赐药,是莫大的恩赐,自是一番感恩戴德的敬拜,等内侍走了,他才把桌上的伤药扔了两瓶给余荣,“拿去给牢里那人用上,别让他死了。”
余荣不做他想,转身去了,倒是刘回,宝贝似的收起剩下的药瓶,怨段文暴殄天物。
段文裴翻着手里的书籍,眼皮都没抬一下,“药而已,给有用的人治伤,不算埋没。”
刘回卷起袖口擦拭瓶身,极为不赞同地撇了撇嘴,“再有用,刺客也不能和伯爷比,更加用不上宫里御赐的药。”
箭伤不容易恢复,又是伤在肩胛处,为了不耽误半月后的大婚,宣武帝准他休息几日,他欣然接受,闲来无事,看书打发时间。
刘回的话实在没什么回答的价值,他修长的双腿重叠着搭上脚搭,半仰靠着上半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翻书,洒脱又惬意。
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把半开的支摘窗外微晃的竹影打进室内,映在他侧脸上,光影中如幻似梦。
虎口处传来轻微的刺痒,他下意识去触摸,是一排整齐已经结痂的牙印。
段文裴睫毛轻颤,明亮的光影打在书册上,文字组合排列,却是张明眸皓齿的女子模样。
“你那日送药过去,侯府可有说什么?”
刘回一只脚正跨出门槛,闻言只得收了回来,“没说什么,我连侯府的门都没进去,只让门房把药交给南姑娘。”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家伯爷,脑海里翻来覆去是那日谢晋的话。
难不成,真的铁树开了花!
段文裴淡淡嗯了声,听不出喜怒。
轮到刘回急了,嗯是什么意思?
“要不,我再亲自带人送些东西过去看看南姑娘。”毕竟是未来主母,这个时候得打好关系。
段文裴又翻了页,淡淡地驳回,“不用。”
给她讨药,也不过是看她确实有几分胆识。
他欣赏这样的人,仅此而已。
刘回挑眉,看来自己想多了,这位主要是能开窍,他刘回就能生吞蛇胆,倒立洗头,上树摸鱼!
正愣神,余荣走了进来,他性子闷,但眼力不错,回禀这几日的事情后,不忘加了句,“南姑娘好像专门在花园里摆了个草人箭靶,上面贴着爷的名字,用来练箭。”
刘回倒吸一口凉气,这得多恨呀!
再瞧自家爷,连半丝情绪起伏都没有,优雅地喝了盅茶水,不咸不淡地问道:“射中了吗?”
余荣挠着后脑勺,“没有,一箭都没射中。”
嘴角有些不自觉地抖动,段文裴把摊开的书册拿高了些。
“刘回,吩咐下去,把最西边那所大院子收拾出来,摆上些女子喜爱的文玩摆件,文房墨宝。”
这次换刘回挠头,“爷,那院子离主院有些距离,收拾那干什么?”
段文裴摩挲着虎口,闭眼养神。
“自然是给你们未来的伯夫人收拾。”
刘回:……
余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