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天香楼,殷瑞珠好一顿安慰后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南絮一脸沮丧地回了侯府。
进了撷芳园,终是没忍住,扑进金丝织就的软被里哭地梨花带雨。
把玉茗和玉祥急地团团转,一边让人准备水一会给南絮净面,一边让院子里的人紧闭院门,防止南絮的动静泄漏出去。
等南絮哭够了,小丫鬟端来香浓软烂的燕窝粥,几口下肚,总算稳定了情绪。
玉茗抹开玫瑰花露给南絮通头,清雅的芳香让人短暂地忘记不愉快的事,连带着脖子上的痛楚也忘了。
回身取发钗时没注意,牵动脖颈,痛得她直冒冷汗。
玉茗瞧着心疼,责问小丫鬟们,怎么府医还没到。
四五个人出去催,结果等来的是拿着药瓶的玉祥。
“门上小厮递进来的,说是咱们前脚回府,后脚魏阳伯身边的常随便送了来。”经过此事,玉祥那句姑爷再也叫不出口,嫌弃地把药瓶放到梳妆台前,端起盆子出去倒水。
揭开药瓶上太医院的封口,玉茗闻了闻,闻到几味熟悉的药香,都是治疗瘀痕损伤的,正对南絮的症状。
“姑娘,要不试试?”玉茗不敢擅自作主,询问南絮的意思。
南絮捂着脖子不敢乱动,鼓着腮帮子没有答话。
这算什么?
向她赔罪?
当时怎么不知道在事情没问清楚前手下留情!
现在来做好人,谁稀罕!
她挥开玉茗递到眼前的瓷瓶,赌气道:“不试,拿走。”话音刚落,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痛开,咳嗽不止。
玉茗虽急,却不敢硬劝,恰好府医被下人迎了进来,她只得把药瓶放到隐蔽的地方。
*
尽管撷芳院守地铁桶般,终究纸包不住火。
不出一日,侯夫人就知道南絮受伤的事。
隔日等姑娘媳妇请安后,便急匆匆地过来看望南絮。
时值六月初,红日当空,轻风裹挟着热浪,扑地人恹恹的。
撷芳院里几个洒扫的小丫鬟倚着门栏打盹,就是不见南絮。
眼见着侯夫人拉长了脸,卢妈妈忙上前摇醒丫鬟教训道:“做什么呢?没看见夫人来了?姑娘呢?”
粗使丫鬟没什么见识,被卢妈妈问得瑟缩不语,其中一名高挑口齿伶俐地缓过神来才说,姑娘早上用过饭,带着人往院子后面的花园去了。
撷芳院的占地面积不是侯府里最大的,但永安侯夫妇宠爱南絮,把后面一座空院子拆了建成了花园,专供南絮赏花作画。
园子西边空旷处,插着几个箭靶,正中是个用谷草扎的草人。
头顶的合欢花簌簌飘落,把花树下着粉衫的美人衬的愈发娇艳,’嗖嗖‘几声,箭矢如流星坠落,带起片片凌霄花瓣,擦着箭靶落在了草人的四周。
侯夫人被吓了一跳,幸亏卢妈妈扶住,“这是在练箭?”
卢妈妈肯定地点头。
侯夫人眨了眨眼,“我看那些武人练箭,不是往箭靶上射嘛?怎么阿絮全射到了地上?是有什么讲究吗?”
卢妈妈:……
倒也…没什么讲究,就是二姑娘准头不好而已。
南絮已经听见母亲的说话声,心虚地摸了把特地穿的立领衣衫,放下弩箭,迎了上去。
她妆容精致,行走得宜,就是快遮到下巴的衣领怎么看怎么怪异。
待走近了,何止衣裳怪异,隔着十步开外的距离,侯夫人一眼就看见那草人头上插着个纸条子,上面方方正正写着段文裴三个字。
难怪这么多箭靶不用,非往草人身上射。
侯夫人看着低头不敢看她的南絮,哭笑不得。
“我就说呢,要是寻常受了什么委屈还不把我的嘉辉堂哭穿啰,现在才知道,你这丫头是碰到硬茬了,敢怒不敢言!”侯夫人嗔怪地戳了戳南絮的额头,垂眼,便看见领口缝隙里露出的点点红痕,忙拉着南絮坐到花树下的贵妃榻上。
她轻轻解开南絮的衣领,乌青的一圈掐痕跃然眼前。
侯夫人手指不小心挨了上去,南絮便痛的一颤,身子反射性地后仰。
“这是谁掐的?”电光火石间想起草人上贴着段文裴的名字,侯夫人满脸不可置信,“魏阳伯?”
南絮眼泪汪汪地看了眼侯夫人,良久点了点头。
得到确定答案,侯夫人气的柳眉倒竖。
她知道南絮出府去见段文裴,想着最坏也不过是两人都未达成共识,不欢而散。
婚事已成定局,与其新婚之夜夫妻二人闹出什么不愉快,还不如现在把话说开。
说到底,这世间的夫妻又有几个不是靠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走到一起。
皇命不可违,侯府认了,可千错万错,南絮便是捅破了天,他段文裴也不能堂而皇之地掐她脖子;这是想干什么?杀了阿絮,婚事便可以了了?
“来人,备车!我倒要去问问魏阳伯,永安侯府哪里得罪了他,先是抓我儿,如今又要杀我阿絮,干脆,连我这个侯夫人一并杀了才干净!”说着,气冲冲地往外走,竟当真要去魏阳伯府兴师问罪。
泪珠在眼眶里摇摇欲坠,南絮伸出胳膊拦住侯夫人的去路。
“阿娘,要不,还是别去了吧,也…不是很痛,咳咳咳…”
她的阻拦很没有说服力,侯夫人不由感叹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懂得大局为重了。
可哪个当娘的会任由女儿受此委屈,这还没嫁过去呢!
侯夫人安慰般地把南絮揽在怀里拍了拍,吩咐玉茗玉祥好好照顾自家姑娘,带着人便要出府。
眼看拦不住,南絮跺跺脚,只得硬着头皮道出实情。
“是我,用弩箭射中了他肩膀,他以为我是刺客,所以才,”南絮悻悻地摸着鼻子,小声嘀咕,“才掐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