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夜郎君握住她微凉的手用力捏了捏,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很淡的弧度,“我很快就回来,你安心等我。”
“那你……千万小心。”楚清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真切的牵挂。夜郎君有些不舍地松开他的手,将已经烤干的外袍重新穿上,沉声重复道:“等我。”
夜郎君如鬼魅般在林中潜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如那日他特意绕路至此想见楚清荷一面时那般。他借着夜色和精妙的敛息功夫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却敏锐地察觉到,越靠近药王谷中心,空气中弥漫的肃穆哀戚之气便越浓重。
药王谷在办丧事。
百草堂前的宽阔广场上,此刻竟扎起了一座简陋却显眼的灵堂。素白挽联高高挂着,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无数白幡在风中凄然飘动,而灵堂正中,正悬挂着一幅女子肖像——画中人眉眼清冷,气质出尘,赫然正是楚清荷!
画像前停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周遭围着不少身着素衣、臂缠白麻的药王谷弟子,人人脸上都带着悲痛和愤慨。不少女弟子躲在一旁掩面哭泣,药王谷大谷主皇甫瑶神色凝重,正与几位长老低声交谈着什么,气氛显得格外压抑。
但对夜郎君来说,最扎眼的还是那个伏在棺木上痛哭的身影——正是莫风!
此时的莫风一身缟素,形容枯槁,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双眼红肿,里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他趴在那具空棺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那悲恸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动容——除了夜郎君。
或许是觉得这样的表演还不够出彩,莫风被两位男弟子从棺盖上小心搀扶起来时,踉跄了几步,骤然放声大哭。
旁边一位刚刚赶回药王谷奔丧的女弟子红着眼眶上前,悲愤地拍了拍莫风的肩膀,哽咽道:“大师兄,清荷师姐她……究竟是怎么去的,你为何总是不肯说明白?这……让我们如何为她主持公道?”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莫风那道锁着“悲痛欲绝”的闸门。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巨大的屈辱,声音尖锐而颤抖:“以前不肯说,是为了清荷师妹……为了她的清誉,如今……已关乎药王谷名望,我也……不得不昭告诸位同门了。”
莫风似乎是被悲痛冲昏了头脑,突然跌坐在地,嘶吼一声,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指节瞬间渗出血丝,状若疯狂:“是夜郎君那个魔头!是他害死了清荷!”
药王谷闻言皆是一阵哗然,愤怒和震惊的情绪迅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却无人怀疑莫风的话——毕竟,夜郎君在江湖上凶名赫赫,而莫风在众人眼中向来与楚清荷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只是早晚的事,大家怎会不信?
“那日清荷说要趁夜到后山采些待宵草,我放心不下去找她,谁知……那天夜郎君不知有何图谋,竟然趁夜潜入了谷中!”莫风双眼猩红,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声音陡然拔高,“那个畜生!他见清荷貌美……就起了歹念!他用卑劣的手段制住了清荷,强行……强行侮辱了她!”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愤怒的抽气声,莫风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胸前一道狰狞的、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那位置看起来确实凶险:“清荷性子刚烈,夜郎君得手之后,见她不肯屈服,就把她打下了断魂崖!我冲到崖边想伸手拉住她,却被那魔头重手打伤,滚下山坡,险些也命丧他手!”
“大师兄!”有弟子忍不住上前搀扶,声音里满是悲愤,“楚师姐向来待我们极好,冰清玉洁……竟遭夜郎君玷污杀害,此仇……不共戴天!”
听闻此言,莫风肩膀剧烈地耸动,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更加凄厉的痛哭:“是我无能!既不能护清荷周全,又不是那魔头对手,只能在此苟且偷生!”
若不是夜郎君亲眼看见莫风将楚清荷推下悬崖,还用污言秽语对她不住辱骂,他这番失去心爱之人后悲痛欲绝、愤恨难平的表演可谓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