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夜郎君奋力游向潭边,这些天来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直接喊她的闺名,她也从未再像之前那样抗议,“寒潭底下确实连着暗河,水流很急,但……可以通向外面,我们……能出去了!”
生的希望,如此猝不及防地降临。
楚清荷看着夜郎君狼狈却兴奋的样子,一股巨大的喜悦和酸涩同时涌上心头。她用衣袖温柔地拂去他脸上连串滑落的水珠,眼眶瞬间泛红:“能出去……就好……”
“但这潭水太冷,我怕你的身子……我还是先用内力替你温养脉络。”夜郎君将楚清荷牵到远离寒潭的一边,让她靠坐在一块较为干燥的大石上,自己则盘膝坐在她身后,“一会儿下水之前,我会用藤蔓……把我们绑在一起,带你出去。”
楚清荷轻轻摇头:“可是,你的伤……”
“我的伤已无大碍,倒是你的身体……畏寒至极,若不及时出去,恐怕连我的至阳功力也无法压制了。”
夜郎君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楚清荷只觉一股暖流自背后涌入,连带着那颗因长久困顿而略显麻木的心也重新鲜活起来。半晌,夜郎君才缓缓收力,楚清荷睁开双眼回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心有灵犀般立即行动起来。
楚清荷将仅剩的两颗防寒丹药小心翼翼地喂给夜郎君一颗,自己则服下最后一粒。夜郎君则用坚韧的藤蔓将自己和楚清荷的腰系在一线,确保两人不会在湍急的暗流中被冲散。
“跟紧我,运功闭气,无论如何……别松开。”
两人同时深吸一口气,双双扎入那刺骨的潭水中。
寒潭水下比幽谷之中更为昏暗,冰冷的水流如同无数根银针在骨缝中刺刮。楚清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夜郎君连忙紧紧揽住她,奋力划水,朝着潭底那处有微弱水流涌动的黑暗豁口潜去!
楚清荷咬紧牙关调动着身体里每一丝力气,可这样冰冷的水流,对她而言无异于最致命的毒药。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随着水流的冲刷和时间的流逝,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的力气像退潮般飞快消失,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想运功维持闭气,丹田里却像有利刃在刮那样疼。夜郎君能感觉到怀中人身体的冰冷和无力,这比任何刀剑加身都更让他恐惧。他猛地将楚清荷往自己怀里一带,更加拼命地向暗河出口游去!
可楚清荷的身体越来越沉,挣扎也越来越微弱。
夜郎君心急如焚,他在心底无数次疯狂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拖拽着她,朝着那点朦胧的光亮不顾一切地游去!
“哗啦——!”
刺目的天光扎得夜郎君几乎睁不开眼,新鲜空气涌入肺腑的瞬间,他来不及调整呼吸吐纳,手脚并用地拖着楚清荷爬上岸边,将怀中冰冷柔软的身体小心平放在地上,迅速解开两人腰间的藤蔓——楚清荷双目紧闭,嘴唇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胸口……也没有任何起伏。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俯下身,慌忙地快速清理她口鼻中的水草泥沙,随后用手捏开她冰冷的下颌,将自己的唇紧紧覆上她冰凉、毫无生气的唇瓣。他用力地、不顾一切地将自己肺里珍贵的空气渡过去,动作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急迫而显得粗鲁笨拙。
他能感觉到她唇瓣依旧柔软,可此刻……这触感带来的只有近乎灭顶的恐惧。渡了两口气后,他开始用力按压她的胸口,试图唤回她微弱的意识。
夜郎君就这样不断重复着渡气和按压的动作,汗水混合着河水沿着他湿漉漉的发丝不断甩落。他所有的冷静、所有的筹谋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原始、最本能的呼唤和挽留——如果她死了,那他还活着做什么!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夜郎君从未想过自己竟有如此无力的时候。
在她被莫风推下悬崖时,他不顾一切地跟着跃下,满心想的只是与她同生共死,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此刻,看着她毫无生气地躺在自己面前,他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贪生怕死,竟是如此渴望与她一同活下去!